“退学......”郑多多结结巴巴，她能进学校凭的就是普通学生的借宿生，在一群借宿生中，她的成绩从最先开始的拔尖到普通，按照进学校前签署的那份合约来讲，她就应该退学了。
若不是杨岚在前面拦了几回，她原本也是不够格和这些贵族子弟在一起上学的。
“姐姐，你怎么这么和多多计较，”杨岚“多多退学不退学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郑多多看到杨主子发话了，咬咬牙就冲上去表忠心，“退学就退学，反正岚岚小姐弹的钢琴自然是无人能比的。”
“好。”程立雪似笑非笑地走到钢琴一旁，今天穿的礼服配上钢琴高级的质感黑，葱白的手指弹跳在黑白琴键上，令人晕眩的美。
迟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生疏的手法。
几个不成曲的琴键音流出，宴会上哄然的笑声。
程立雪闭上眼睛，感受手下琴键的生命力。
“每架钢琴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在弹曲子之前一定要先学会识琴，不识琴的人是弹不出好曲子的。”脑海中的声音，是男人的低沉。
那一排的按键似乎生来就是要听她指挥的，比起是她主动弹钢琴，不如说是那些音符都被她吸引而来。
“是《第二钢琴协奏曲》！”人群中有人惊叹，程立雪弹的竟然是世界公认最难的琴曲。
与方才杨岚弹的《G大调》相比，一个是入门级别，一个便是大师级别，单从曲子上讲，就高下立见。
“不可能。”杨岚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的那人。
原本的哄笑声消失不见，一片寂静中，全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众人眼中只有在台上弹琴的少女，她的长相是俏皮的，琴音却带着优雅和蕴藏于时间的沧桑。
只有迟景的表情从玩味转向了疑惑。
台上少女的身影和多年前的一个小团子重合，她是谁？迟景的眉毛皱在一起可以夹死蚊子。
“天啊。”陈子雨就是被琴音吸引过来的，“天才。”
陈子雨是国际上知名的钢琴大师，能被她肯定，周围那些琐碎的议论声也没有了。
“岚岚，岚岚”郑多多害怕地拽住杨岚的衣服，她根本不想转学。
杨岚正心烦得要命，她想求陈子雨收她做关门弟子很久了，机会来了怎么能不上。
“陈老师，我是杨岚，之前第十届钢琴联赛您是评委，我得过金奖。”杨岚整理好衣服笑嘻嘻迎上去。陈子雨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杨岚的手指气得抠在掌心。
一曲作罢，程立雪睁开眼睛看向发呆的郑多多。
“你要履行承诺。”她睥睨了一眼那人，“不如就把钢琴先吃了吧。”
程立雪面无表情地指着钢琴。
“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子雨好奇地询问，得知来龙去脉之后，更觉得程立雪身上有种艺术家的傲娇气质。
“真有意思，小丫头，你要不要做我的徒弟？”陈子雨兴奋地问她，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重拾梦想的感觉了。
程立雪闻言看了她一眼，“请问，您是哪位？”

郑多多如遭雷劈，她那么舔着脸，居然被回击了这么一句。她的面子顿时有点拉不下来。
“你真以为我愿意跟你玩么？不过见你可怜。”
郑多多的眼眶湿红一片，她最恨别人说她可怜，但是想到家里只有那个不争气的爱打人的父亲，她再怎么都要讨好着点儿。从杨岚手里漏出来的东西，有时候能顶她两个月的生活费。她郑多多努力到现在，不能功亏一篑。
“是杨小姐好心，我才能跟着您的。”
郑多多进退有度，看她那种卑微的样子，杨岚顿时怒气消了不少。
“嗯，以后长点心，不，没有下次了，你记好你该做的事情。”
杨岚甩着马尾辫离开，郑多多卑躬屈膝，直起身子之后眼神里一片阴霾。
教室那边，程立雪叼着一根棒棒糖吃得起劲。班长孙晓涵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程立雪伸手将小个子班长搂在自己怀里，这小姑娘有点讨好型人格，平时发错作业本子都要愧疚很久。
“我查清了，不是你。”
孙晓涵小脸红扑扑地看向程立雪，“你怎么知道的？”
“校园论坛不是都没有了么？”孙晓涵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原来是你！”
“是你吗小雪？”
“嗯，我干的。”
正值青春的少女们脸上带着青涩的模样，两人开心地谈着什么，一高一低，一位御姐一位萌妹，看着倒是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些什么。
“那就好，我还怕......”
“你怎么那么多怕的事儿？以后跟着我混，我不怕事儿。”
就这么阴差阳错，程立雪有了自己人生里的第一位朋友。自从她和班长关系好起来，很多校园活动都免不了积极参与。这些活动原本就是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孙晓涵又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那种小兔子般的求人目光，她低下头也逃不脱。
“小雪，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嘛。”
“说，是什么？”程立雪认命地站起身子。
“我们要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加油，他们要拉练什么的，我们在沿途当志愿者。”
“这么好的事儿没人去？你这样。”程立雪附身在孙晓涵的耳旁说了个好法子。
上课铃一响，孙晓涵满面春风地站在讲台上，“今天要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机会。”
“啊～”班内哀嚎一片。
“班长，又是什么事情啊？”
“别说了别说了，班长能说什么好事儿？”
听闻讨论声，孙晓涵的脸更加红了几分。
“咳咳。”程立雪重重咳了几声，威胁的眼神幻视四周。
班里瞬间安静几分，还有几声嘈杂的声音不满地嘟囔几句之后也不敢再说。
校园论坛消失这个事情，让众人对程立雪的背景暗暗揣测。若是叫程立雪知道之后，她定会不屑地冷嗤，“身份么，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孙晓涵清了清嗓子，在程立雪的鼓励下说道，“咱们班现在有两个名额，可以去看秦澄学长跑步，如果幸运的话还有机会就近观看，有人愿意去吗？”

校园论坛消失了，一时间成为学校内不可言说的大秘密。有人说是秦澄给程立雪出头，还有的说是杨父找了校董说清，杨岚杨放二人在学校这么肆意，就是背后有那位校董。
面对别人的询问，杨岚总是微笑不予言语，更让传闻的真实性增添了几分神秘。
杨放脾气暴躁，学校的人也没有不长眼到去他那边自讨苦吃。
“岚岚，你跟校董真的熟悉吧？”郑多多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日宴会的荒唐过后，她自然是不敢主动惹事的，每日提心吊胆跟在杨岚后面，之前多少还有些底线，现在连跪下给杨岚擦鞋的事情都做得十分顺当。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只管跟着我。”校园论坛消失这事情，杨岚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没有多少把握。真的会是迟景么？秦澄的人做不到，迟景这个人深不可测，确实该有这样的实力。
但是为什么？她是知道的，迟景与杨父并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所说的好友，也不过生意场上说出去好听些罢了。
“哎，郑多多？你怎么还在学校啊？”一群同样是救助生进来的同学好奇地看着她，那宴会他们自然是没去过的，不过左右都是那些八卦，传来传去的大家都知道的。
先前这些救助生都是一起从外面被招进来的，同为学校的弱者，别的学生拼了命地学习，让自己在学校中有用处。
郑多多和这些学生划清界限，转而去讨好杨岚，回到救助生的宿舍之后，装成大小姐的模样，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跟在杨岚身后，郑多多自己也愈发看不上过去这些老朋友老同学。
明明只是关心下郑多多现在的状态，可在她的耳朵里便听着十分刺耳。
“见不得我在学校么？我背后有岚岚，岚岚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么？有她在，程立雪又真的敢把我怎么样？”
郑多多耀武扬威地冲着那些同学挥拳头，和在杨岚面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杨岚不耐烦看她这种土里土气的模样，但听她骂程立雪便忍了几忍皱着眉头等在一旁听郑多多拉踩。
一行人突然噤了声，郑多多背后出了一身虚汗，向后僵硬着望去，身后来人正是程立雪。
郑多多顿时语塞，她看到程立雪不知道怎么着，心里总是发虚。
“你看什么！”郑多多虚张声势。
程立雪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什么狗又在叫，汪汪个没停，吵得人心烦。”
“你！”
“是你自己一边儿去，还是我帮你把你自己丢出去？哦，钢琴也还没吃呢吧？怎么？吃钢琴让你不消化了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郑多多是咄咄逼人的主儿，哪里被这样说过，更何况伏低做小这么多天，早就情绪崩溃，泪珠子就要跟着掉下来。
“好了，多多，走吧。”
杨岚看不上她这样丢人的模样，假装好声好气地劝说，实则眼神一片冰冷。
“岚岚，你刚刚怎么不帮我啊。”
“你配吗？”

班内先是寂静一片，然后就如炸开的暖壶一般。班里的女生都急不可耐地举起双手，有的爱搞笑的甚至站在了桌子上。
“班长有这好事儿还不早点说！”
“是啊，是啊！”
往年的拉练，高一高二的学生都要参加去当拉拉队以及沿途递水，这是个苦差事，大家都不乐意去做。今年不一样了，学校知名校草秦澄同学要参加拉练，到时候场面必然十分壮观。
虽然话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但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大家还是兴奋的。
孙晓涵担忧地看了一眼程立雪的神色，看她脸上的兴奋不似假装这才放下心来。
“小雪，要不我还是给你留个名额吧？秦澄不是你的未婚夫么？你不到场是不是不太好？”
程立雪被她说得懵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和秦澄还有这么一出戏在。
“不用不用，把名额留给大家！”
孙晓涵感动地看着她，还以为她是为了她选人不为难。程立雪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家班长的脑袋，这小姑娘傻得有点可爱。
孙晓涵同学自从成为班上班长之后，头一次感受到这么顺利地处理好事情。当下就要带着程立雪好好地去学校超市消费一把。
学校的超市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地方，普通的小卖部也有，但大部分的学生还是会来学校超市这种买进出口高档零食的地方逛逛，二楼还有包间咖啡厅等地方，不过那些地方不是一般同学能进去的。
“多亏了小雪你想到拿校草当靶子，不然我也没法这么快找到志愿者。”孙晓涵兴奋地小嘴叭叭个不停。
在另一个货架背后，杨桐憋着笑看向旁边自家的秦哥，脸憋成猪肝色。
“程立雪，你把我卖了？”秦澄瞪了一眼杨桐，随即开口道。正在兴奋讲述过程的孙晓涵听到熟悉的声音，火速闭上嘴巴。
身体僵硬地看向另一个货架，饶是脸皮厚如程立雪，现在也感到一些尴尬。
“说说呗，你是怎么把我卖的？”
程立雪被他堵住了去路，但她身上有多年跆拳道的功底在，绕开他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她拉着孙晓涵就要走，走了几步路之后，才发觉一些不对劲儿。
回头看时，只见孙晓涵和杨桐两人面面相觑，杨桐也不是故意阻拦，他往左她也向左，他向右移她也向右，明明不是有意阻拦她，偏偏演出了这么个味道。
两人性格都比较内敛，两张煮熟的红脸蛋，相互看着对方，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杨桐按住孙晓涵的肩膀，给她挪好位置。
“好了，现在走吧。”
“谢谢你。”女生的声音小小的，身材也小小的，杨桐心里感觉被猫抓了一样。
“走了班长。”
程立雪嫌弃地甩开了秦澄的手，“别管那么多。”
“诶，高三拉练，你会去给我加油么？”他问道。
“她为什么要去？”比秦澄这样的阳光高中生声线更稳重更有压迫感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众人望去，看见西装革履的迟景，缓步从楼梯下来。

程立雪起身，看也没看楼下一眼，把门带上了。
窗户外面有截铁栅栏包的窗户，她刷地一下打开窗户，两腿一迈跨了出去，脚踩在铁栅栏，屁股坐在窗户边沿。
天幕渐沉，灰蓝布满了天际，空气中浓郁着蔼蔼蒙蒙。
灯光渐起，树梢挂了层光晕，云走云落。
程立雪也没算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门被敲响，她才回过神，眉间微蹙。
打开门，“你就是程立雪？杨岚的亲姐姐？哇，竟然比杨岚还要漂亮几分！”
男孩身材欣长，白色衬衫墨蓝长裤显得整个人都规整且干净，但眉眼高挑，眼里透着的那股桀骜让人并不舒服，尤其是对程立雪来说。
“有事？”程立雪说，目光却没放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他身后的那位，她的妹妹，程岚，哦不，应该叫杨岚了。
圆睁的杏花眼，浓黑的瞳孔，仅是一双眼睛就能看得你怀疑自我，偏还一副清纯的长相，嘴角勾着抹若有若无的笑，却埋着清媚。
“哎，你这怎么说话的，你是住在我们家哎，自己不知道出来打招呼，我们都来了，你还这幅态度？怪不得都说你乖张任性，我看你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啊——”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许是砸到了男孩的鼻子，只听他尖声叫了声。
程立雪转身朝屋里走，还没走两步，就听门被猛地踹开，紧接着四时俱静，破门而进的两个人在看过来后，也纷纷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程立雪，此时正两臂相交，指尖缓缓捏起衣角往上提，雪白的腰际暴露于空中。
窗外一阵风吹来，洗衣粉的干净味道此时仿佛也染了层蛊惑。
手缓缓上提，眼看着连胸衣那抹黑色都漏了出来。
程立雪侧眸，望向他们，嗓音慵懒肆意，“还不滚？”
除了屋内已经傻了的两个人，此时楼下沙发上也坐着位客人，身高体长，西装革履，一双修长的腿交叠，葱白指节抵着额间，深邃雾霾的眼似被楼上的动静惊动，朝这里望了来。
随即，眸里闪动两分意外，嘴角勾起抹肆笑。
程立雪很快发现了那抹视线，看了过去，随即顿了顿。
危险。
尽管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可她对上那目光，下意识就绷起了戒备，这是她从小在福利院生活养起来的警惕，能在第一眼就能分辨出对方独一无二的气场。
不过很快，屋内的兄妹俩吓傻了，转身就跑，门被他们关上，也自然夹断了她与那男子的相交的视线。
程立雪回过神，松了衣角，一屁股又坐回了窗沿。
楼下。
迟景指尖搓了搓，像是真的摸到了什么似的。
惊艳。
他从来只在书中见过这个词，但刚才看见那女孩，他脑海中当即就浮现出这个词，他甚至找不出别的词能形容她此刻的感觉。
灯红酒绿他见得太多，但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如此撼动他的心跳。那光滑洁嫩的肌肤，在昏暗中仿佛触手可得，让他真的产生出想要握住的错觉。
“她是谁？”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