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上去作势要打他，但看清他打扮后，手却定住了。
只见我弟穿着送外卖的骑手服，戴上头盔跨上了旁边的电动车，头也不回送外卖去了。
“这......是顾白？”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养尊处优的弟弟么？
我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以前花钱如流水的时候倒也没觉着钱有多重要，现在破产了才知道没钱寸步难行。
“我们家到底欠了多少啊？”
我试探着开口，以前我从没操心过这些问题，所以我弟说的也对,在这方面我确实白痴。
我爸沉着脸没说话，我妈叹了口气，“五千万，再还不上钱，我们全家都得失信被执行。”
“......”
我们三人沉默着上了楼。
躺在发霉的床单上想了一晚上,我还是卡在江亦辰的上班时间前出现在他办公楼下。
江亦辰的车出现的很准时。
就在我鼓起勇气上前想要拦住他时，却见他的副驾上走下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我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全都在这个瞬间化作灰烬。
我看着玻璃门上倒映的自己，蓬头垢面，衣服也皱皱巴巴，忽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自卑。
我想逃，然而他们已经看见了我。
江亦辰停下脚步，他身边的女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忽然捂嘴笑道：“我早就听人说江总的娇......啊不，前妻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女，该不会就是她吧？”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我压下心中慌乱，强撑着挺直脊背,朝他们点头道：“早啊。”
“有事？”
江亦辰眸光淡淡扫向我，身上竟散发着几分我从未见过的矜贵。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事，路过而已。”
因为紧张，我差点咬到舌头。
江亦辰目光从我身上挪开，指了指身后，“我在那个路口就看见你了，说吧什么事？”
“我......”
强弩之末被人拆穿，我气势瞬间就软了下来。
我结结巴巴说了家里的近况，委婉地表达了我的后悔，羞愧地低下了头。
江亦辰沉默着看向我。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他身边的女人调笑道：“哟，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来找我们江总复合，后面等着排队去吧。”
说着，她像是挑衅般，故意挽住了江亦辰的胳膊。
江亦辰并未拒绝，只是依旧目光沉沉盯着我，似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我承认我的心有一瞬间被刺痛了，但骄傲如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场面中露出半点失落难过，我立刻否认道：“不是复合！”
话音落下......
看向我的那道目光似是寒冷了几分，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只是要求财产重新分割。”
“哦，原来是为了钱啊！”
那女人笑得更开心了，捂着嘴巴花枝乱颤道：“也不知道是谁，昨天还说什么宁愿去要饭，也不要我们江总一分钱，今天就变卦了呢！”
“你告诉她了？”
我浑身僵住，不敢置信看向江亦辰。
江亦辰依旧沉默着，像是无声的刀，斩断了我全部的自尊。
那女人不笑了，朝我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林楠，江总的新助理，你们的离婚事项将由我来处理，所以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提。”
凭什么？
我一把打掉她的手，冷着脸道：“我和江亦辰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林楠捏了捏手指，同样冷着脸看向我，从包里抽出了我签字的离婚协议书，“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林楠，江亦辰国外留学时的同居室友，论先来后到，我也排在你前面。”
白月光啊。
我恍然大悟，难怪江亦辰急着和我离婚。
江亦辰点点头，“她现在是我的助理兼法律顾问，钱的事她会和你算清楚。”
“行！”
江亦辰你真行！
我强压下心中怒火，跟在林楠身后进了私人会议室。
谁知我放下面子谈判后的结果，居然不到两百万，我不顾林楠阻拦，踹开江亦辰的门。
刚想骂他这是打发要饭的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谁说我现在不是要饭的呢？
我低下头，忽然觉着有些心酸。
江亦辰双腿交叠，坐在沙发椅上，目光懒懒看向我，“觉着少么？那五百万怎么样？”
“......”
原来被人用钱羞辱是这种感觉么？
我抬起头，目光定定看向坐在窗边的男人，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江亦辰起身朝我走来，关上我身后的门，顺带着将我半压在门板上，凑近我耳边，“或者，五千万？”
我的眼睛亮了一下。
五千万，确实可以救我家于水火了！
然而扑面而来的压迫气息却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吞了吞口水，强撑着理智问道：“条件是什么？”
江亦辰将我散乱的发丝一缕缕别在耳后，语气温柔而蛊惑，“让我睡一夜怎么样？”
“江亦辰！”
我一把将面前的男人推开，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结婚七年，他有无数次机会睡我，但哪怕是我喝醉了衣衫不整吐在他身上，他也只会替我清理干净，将我抱回床上，并在床头留下一杯温水，然后回到他的保姆房去睡地板。
现在他说想睡我？
除了嘲讽我之外，我实在想不到任何另外一种可能！
我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取笑我很好玩么！就算你想羞辱我，也用不着这样吧？”
江亦辰目光骤然寒冷下来，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你觉着这是羞辱？”
我被他盯得有些心慌，躲开他的目光，声音也不自觉虚了下来，“过......过去那样对你是我狗眼不识泰山，但就算这样，你也用不着这样报复我。”
“报复？”
江亦辰目光更冷了，声音沉沉道：“你就是这样看轻我的？”
房间里的气温不断骤降，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忽然觉着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面前这个男人。
在我印象里，江亦辰一直都是软弱可欺的小绵羊，但能从流放海外到夺回财权......
用脚想也知道他不会是什么善茬！
这钱我不要了。

江亦辰嗓音喑哑沉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要是她发现什么，你爸妈那边的钱，可就要大打折扣。”
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立刻表忠心，“你放心，不会的。”
“不会？”
江亦辰眸色似乎复杂一瞬，只是很快被他给压了下去,面色沉冷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等会上来。”
他起身去楼上洗澡，我看到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送上去的时候,手机忽然猛地振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林楠的电话。
我看着手机，思绪却不是在电话上，反而是屏幕上江亦辰跟林楠的合照。
他们两个看起来很亲密。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我觉得林楠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正打算把手机给江亦辰送过去时，旁边突然伸过来条胳膊。
“你想干什么？”
江亦辰一字一顿，语气冰冷，“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他是觉得我刚刚想接电话？
我来不及解释,江亦辰转身重新往二楼去，接通电话，温声细语的跟电话那端解释。
我心里忽然有些难受，难受得想哭。
这段时间在这里，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伺候人的,也没了以前的脾气，只有在江亦辰这里，我觉得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在。
可是现在——
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我面前，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把我接过来当情人，不过是江亦辰羞辱我的一种手段，他要为以前的事情报复我。
我装的很平静。
拿着水杯去厨房接水，却听到佣人的讨论声，话里的鄙夷跟嘲讽让我当场想发火。
“那位现在不就是个出来卖的？”
“以前那种大小姐的样子，目中无人，现在活该被江先生这么对待！”
“不过江先生也没多喜欢，你们没发现江先生这段时间没回来吗？我看新闻，他好像是去参加了什么拍卖会，还带回来一条项链。”
......
我听着，原来这才是江亦辰最近消失的原因。
只是项链，不用想也知道是送给林楠的。
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里面让我失了理智的一句话。
“我看啊，顾家现在这样就是他们罪有应得，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厨房里传来惨烈的叫声。
等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水杯已经摔到地上，玻璃碎片甚至在我脚踝上划出血痕。
我有些懊恼。
就算再生气，也不该这么冲动做出这件事，江亦辰还在楼上，他听到动静肯定会下来。
就在我想着怎么把这件事解决时，我身子一轻，瞬间，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充斥着我的鼻间，我被人打横抱到了沙发上。
江亦辰敛眸，半跪在我面前，眉心皱得能挤死个苍蝇，手从旁边拿出个医药箱，消毒干净后才在上面贴了个医用伤口贴。
那道血痕明明不明显，被江亦辰这么一弄，倒像是我受了多大的伤。
我抬头发现刚刚那几个在厨房里的人也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看着我。
“到底怎么回事？”
江亦辰嗓音沉冷，这是要事后算账的意思，“如果刚刚的东西再重一点，你们这是要闹出人命？打算怎么跟我解释？”
“江先生，这跟我们没关系。”
之前被我砸的人满脸的血，看向我的眼神也带着怨恨，“我们几个好端端的在厨房做事，谁知道顾小姐忽然过来砸我，我这脸上以后可都要留下伤口......”
江亦辰听着她的抱怨，转头看向我，那眼神一看就知道是在问我怎么回事。
我不想说。
当初我爸妈没出事的时候，对这些佣人的态度不算差，甚至每年的红包都是给的最多的。
但他们现在却能恶毒的诅咒人去死。
我好像从江亦辰的眼里看到丝失望，心脏更是难受得紧，还有些委屈。
眼眶那股酸涩再也压不住。
我很久都没哭过，之前离婚跟江亦辰使劲闹腾，知道他跟林楠订婚，被逼成为他情人的时候都没哭过。
但现在，我有种直觉，江亦辰好像是要站在他们那边，要说我不懂事，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厨房里有监控的。”
我哭得厉害时，江亦辰用指腹给我擦干净眼泪，声音却冷的要命。
“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他在我冷静下来后，才接着开口，“你们如果不需要这份工作，我可以给你们结清工资，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面前的几人变了脸色。
顾家离开这里后，他们在这个别墅里的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跟放松，毕竟他们都看过江亦辰作为赘婿时候的样子。
就算他现在看起来有些厉害，但那些过去可不是能轻易抹去的。
“江先生，刚刚是我们的错......”
有人站出来，咬着牙对江亦辰道歉。
江亦辰冷着脸，压迫感十足的跟那些人说，“下不为例，至于她——”
他用手指向我的方向，我有些心慌。
“她在这里跟我在这里是一样的，在做什么说什么之前，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瞬间高兴起来。
等这些人离开，江亦辰带着奚落的声音才在我耳边响起，“之前对上我的时候这么厉害，对上他们就只能用这种手段吗？”
“顾茉，你之前的那点本事呢？怎么没了？”
我那点感情瞬间荡然无存，甚至有些恼怒的盯着面前的人，“我现在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地位，怎么能跟以前一样！”
以前他们敢在我面前说这句话试试！
江亦辰忽然靠近，手指捏着我的下巴，那双漆黑的眸子跟我对视，我从里面清楚的看到自己影子，瞬间紧张起来。
心脏跳动的声音跟擂鼓一样。
客厅里十分安静，我觉得江亦辰一定是听到了这个声音，因为他眼里难得的出现点笑意。
真够丢脸的！
我恼羞成怒的结果，就是抬腿踹了江亦辰，我的金主，直接让他从沙发上摔下去。
“江亦辰！”

“我......”
话还没说完，江亦辰就打断了我，“好好养着身体。”
莫名的，我的心里闪过一丝酸涩感。
我很没骨气的低头自嘲，声音透着一股沙哑：“是。”
也对，这点事算什么？作为他的陪床工具，可不就是要照顾好身体，方便把玩吗？
江亦辰看我失魂落魄，微微皱眉,视线略微停顿，单手握住我的手。
冰凉的手掌被他温热的掌心覆盖，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席卷而来。
我抬眸，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身上还是当初的味道，可我知道终究是不同了。
如今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眼神对上江亦辰不耐的神色，终是不敢。
任由他牵着。
半个小时后，江亦辰端着热气腾腾的乳粥放到我的嘴边，动作熟练的很：“张嘴，吃饭。”
“哦！”我木讷的应着。
嘴唇微启刚要吃饭，江亦辰怀里的手机发出震动。
当他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昵称，那张永远没有感情的脸仿佛是千年冰雪融化，原本坐在床边的高大的身影离开。
连带着手中的散发着香气的乳粥一并消失。
其实不用解释我也知道是谁的电话。
透过医院的窗户,我能看到他打电话的神态，柔和且不具有攻击性。
那是从不会对现在的我表露的。
心底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悲凉，可是我到底在矫情什么呢？
隔天，货车司机刘师傅来看我时，我才知道他为了躲避我,撞翻了一车的水果。
事情是我造成的，我应该对他负责，告诉他一定会赔偿他的损失。
刘师傅似乎很为难，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离开了。
掏出手机，我在仅剩不多的通讯录当中翻阅着。
当看到沈烟和宋乐的名字时，我顿了顿。
这点钱其实对他们不算什么，可江亦辰不会允许我跟宋乐有牵连。
至于沈烟，沈家前段时间亏了个大项目，她花钱又大手大脚，我不能再麻烦她了。
就在我犹豫着要给谁打电话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视线定格在门口的江亦辰的身上有短暂的晃神。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
和记忆中的男人并无不同。
但，他的眼神，气场却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上门女婿。
江亦辰只是淡淡的瞥了眼我，就看出我不对劲。
于是直接开门见山：“说吧，出什么事了？”
“啊？”
就在疑惑时，我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反正已经是他名义上面的情妇，反正跟他借了那么多的钱，要不，再开口借点？
“那个，我能不能再跟你借点钱？”我小心翼翼的低头，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什么？”站在门口的江亦辰微愣，原本没有感情的眼神现在就像是一把刀，从上到下打量着我。
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残忍的笑：“顾茉，你不会觉得我是你的提款机吧？”
江亦辰的话就像是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他单手突然扣住我的下颚，嗤笑一声，“至少在要钱之前，你得先脱。”
张口就是羞辱。
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但听着这些刺耳入骨的讽刺，眼眶还是不争气的多了几许清泪。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又生生被我憋了回去。
他大掌搂住我的腰，直直把我往他怀里带，又停止了动作。
像是在等待我的主动。
我别过头，死死咬着唇角。
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也不复曾经。
以前的江亦辰，只要我开口，他会拼劲全力去做，哪像现在。
他转回我的脑袋，逼我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怎么？不愿意？”
眼神越来越冷，那双眸子像一汪深潭，让人看不懂。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江总，我们该走了。”
江亦辰松开手整理了下衣服，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像是在说：想要钱，就拿身体换。
我心啪的一下子被狠狠摔碎。
碎的很彻底。
天知道，我刚才说出那番话究竟用了多大的勇气。
这一刻，尊严和骄傲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眼泪终于憋不回去，委屈的落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得到刘师傅的消息后，我火急火燎的赶往目的地。
刘师傅在城郊有家很小的水果摊位，生意谈不上红火，勉强糊口而已。
看到我的时候，他明显有些吃惊，匆忙拿起角落里的凳子递给我，整个人显得局促。
“顾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
“刘师傅，给您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我总要做些什么补偿的。”
其实不用他问出口，光看我的动作就知道要钱补偿是没希望了。
有好几次他都下意识的想要阻拦，但架不住我这么热情，也只能任我去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将近八个小时的吆喝和走街串巷的叫卖过后，我才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钱难挣屎难吃了。
今天一天折腾下来，后面车厢里面的水果几乎没怎么动弹。
我有些绝望。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停下一辆黑色的轿车。
戴着墨镜的男人径自朝我们走过来，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我被他看的发毛，不自觉的往后躲。
男人终于摘下墨镜露出友善的笑容，伸手将名片递了过来。
他说他叫老莫，是花漾传媒公司那边的星探。
我被这波骚操作给弄得晕头转向，“所以，您有事？”
老莫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笑了笑说道，“我们公司现在招聘女网红。”
“我看你的外形条件很不错，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总比你在这里卖农产品要好很多，不是吗？”
可我连加入网红公司是什么要求都不知道。
“你放心，只要你加入我们公司，后续的安排我都会为你处理好，你只需要听从我得安排就行。”老莫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响指。
又风风火火的走向对面的那辆车。
几秒钟之后，他拿出一份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放到我的面前。
办事效率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看看吧，如果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在上面签字。”
“今天我就带你去公司，保证你赚钱。”
“这么快？”看着放在面前的合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帮刘师傅卖水果的吗？
怎么一眨眼成了面试现场？

我忽然发现哪里不对，才反应过来江亦辰居然将我的车和房子全都买了下来？
是想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么？
我冲到车前，拉开车门吼道：“江亦辰你什么意思？”
谁知车内坐着的并不是江亦辰，司机满脸惶恐看着我，“夫......顾小姐，江总说下雨不好打车，让我来送您回去。”
“这......”
我满腔怒火瞬间哑然了。
这就是江亦辰，永远那么体贴周到，就连离婚也怕我淋雨......
我心情复杂上了车，看着窗外的风景慢慢从熟悉的繁华热闹变得陌生破败，第一次真切意识到我的生活发生了改变。
司机将我送到一处老旧的筒子楼门口就走了。
我忐忑不安地打量着昏暗的楼道，还没适应那股令人不适的味道，就看见我爸妈急切地冲了上来，“怎么样？小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接我们回去？”
这是什么话？
我诧异地看向他们，“我们已经离婚了，他为什么要接我们回去？”
我爸妈愣住了，但鉴于我们过去对江亦辰的态度，他们对这个消息也不意外，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追问道：“那你分到了多少钱？”
“我......”
我想到了被我拒绝的那几千万，迟迟没有开口。
我爸妈见状也明白了。
我爸面如土灰，一屁股坐在地上，垂首顿足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小子肯定是在报复我们！早知道不让你嫁给他了！”
报复？
我眉头不由皱了皱，总觉着江亦辰不是这样的人。
我妈又破口大骂道：“哼！白眼狼！还有脸报复我们？虽说我们家对他是没多好，但谁说他不是利用完我们家就跑呢！”
利用？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忍不住辩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江亦辰一没用我们家资源，二也没用我们家人脉，人全靠自己能力夺回家业，不然我们也不能到现在才发现吧？”
“你倒是护着他！”
我妈啐了一口，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转怒为笑道：“你说的对，要我看小江入赘我们家既然不图钱，那就是图人了，你去求求他，这事就算解决了。”
“对对对！”
我爸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盯着我道：“我就说我没看错人！人江家那是云中蛟龙，指缝里随便漏点汤汤水水，都够我们东山再起的了！你去求他，他看在你面子上肯定会帮忙的。”
你们这......
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我不由有些头痛，忍不住怼道：“当初我们都怎么对他的，你们心里没点逼数吗？现在人不趁机报复我们就算好的了，凭什么还要帮我们？”
“我看你就是要面子吧？”
楼道里忽然传来幽幽的声音。
是我弟，也不知道在那里偷听多久了。
他面无表情瞥了我一眼，朝着我爸妈冷冷道：“算了，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靠不住，早给你们说不要穷养儿富养女你们不听，现在养出了个白痴，一点用都没有。”
“你说谁白痴呢！”

“快节奏的时代，就要高效的工作效率嘛！”
我盯着那份文件犹豫了许久，脑海里全是江亦辰那句：至少在要钱之前，你得先脱。
我不由得颤栗，浑身变得紧绷。
下一秒，我反骨似的握紧了拳头。
难道没有江亦辰，我就还不上顾家的债务？
想到在他那里受到的屈辱，以及林楠那副幸灾乐祸的面孔，我心一横,仔细看过合同就签了字。
在去公司的路上，老莫跟我讲了不少关于当下网络直播的事情。
他说，对于我们这种有外貌优势的人来说，只要脸皮厚，就能有一席之地。
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
只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很快,车子停下。
看着是挺小众的不起眼的公司，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真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当晚，老莫将提前准备好的脚本放到我的面前。
看我双眼茫然，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眼神，他再次汗颜的扶着桌角，嘴角狠狠地抽搐着，连忙找人给我培训。
助理跟我讲完直播规则，又给了我几套衣服。
我满脸黑线,艰难的吞咽口水。
“就穿这？”
助理一副我有病早治疗的眼神，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合同，最后还是穿上从前嗤之以鼻的服装，打开直播间，生硬地坐在椅子上。
一个小时后,直播间内的人寥寥无几，我彻底崩溃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直播间突然跳上五个字。
江亦辰前妻？
我的心脏顿时像是沉入海底，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入。
比起我这张脸，原来大家对我前妻这个身份更感兴趣。
我彻底慌了。
江亦辰不会允许有人八卦他的私生活。
就在我准备下播时，助理突然推门而进，阻止。
“这是机会。”
我愣了一下。
的确，这是难得的赚钱机会。
我低着头，双手紧握。
如今江亦辰是桐城的王，只要是关于他的消息，没有人不好奇。
看着直播间网友频频刷送礼物，我承认自己心动了。
我深呼吸，抬头时脸上重新挂上笑脸。
就在这时，直播间涌入一堆看笑话的人。
还真是顾茉，顾家倒闭了，她跟江亦辰离婚了。
真实的豪门离婚瓜热乎的被我吃上了？
弹幕刷个不停，我无视这些言论，继续自己的节奏。
然而，就在我点击PK按钮时，直播室大门突然被踹开。
我错愕的回过头，心想着是哪个不要命的耽误我赚钱。
却不想，一回头便看见浑身戾气的江亦辰。
他眸底是骇人的寒意，“关掉。”
助理被吓得一哆嗦，随即关了直播间离开。
下一秒，男人走到我面前，啪的一声将手机丢到我面前。
屏幕上几个放大的字体入目。
豪门秘辛！江亦辰逼前妻净身出户，不堪生活重担，湿身下海擦边直播。
我眉头皱了皱，这些记者真是过分，娱乐直播就怎么就是湿身下海了？
我合同签那么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家对擦边没有强制要求。
他们凭空造谣。
胡说八道！
“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别在这丢人现眼。”江亦辰眼中的嫌弃不加掩饰。
那一瞬间，我的心狠狠一颤。
他管我赚钱的直播室叫鬼地方？丢人现眼？
我无视他吃人的眼神：“这是我的工作。”
江亦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因为你的直播，江氏股市产生波动，这笔账，你想怎么还？”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可我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但我的初衷只是靠直播赚点钱，从来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况且......
“江总。”我起身，竭力跟他平视，“我没有在直播间里谈过我们的事。”
没错，一直是那些网友在提。
我不过是钻了个空子。
有钱不赚王八蛋，这顶好的机会，我干嘛要放弃？
他声音放缓了一些，语气淡淡，“顾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手指一点一点在桌角敲击，每一下都像砸在我心上，让我浑身布满恐慌。
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是以前的江亦辰了，如今他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马上辞职，你知道，江氏收购一家直播公司，不是难事。”
果然，他开始威胁我了。
但我并不想妥协。
我不想屈辱的活在他的阴影里。
“我可以换一家公司，如果江氏能收购桐城所有的直播公司，那我就去邻市。”
男人上前一步将我压在直播台上，冷冽的目光带着压迫感，我的身子忍不住发颤。
“顾茉。”他握住我的手腕，“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响起。
江亦辰瞥了一眼屏幕，见是林楠，他立马松开我，接听电话，“喂......”
他的身上瞬间突然上了一层柔光，声音罕见的温柔。
这一幕刺痛了我双眼。
临走前，他对我说：停止直播，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真想冲过去给他一拳。
可我怂。
后不后悔不知道，但现在要是再不趁着热度直播，我才会真的后悔。
然而，等我再开直播后，直播间里的人却少得可怜。
我知道是江亦辰动的手脚，偏偏我又没办法。
就这样坚持了几天，依旧没有什么水花。
老莫手里攥着我的直播数据很是头疼。
他几次三番看着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就在我以为直播无望时，一周后，突然降临一个等级60的大佬。
很快，直播间被几十个穿云箭霸屏。
“哇靠！威武！”
“榜一大哥豪放啊！！！！！”
原本冷清的直播间里的气氛被瞬间点燃。
一下子飚到同城热门里。
就在我连声道谢时，榜一大哥发话了。
主播，如果你愿意半夜去一趟传海公墓，我就再给你刷三十个穿云箭。
“传海公墓？就是北郊的墓地？”
对，你去那里直播，五十个！
榜一大哥又加码了，我很心动。
毕竟这一个穿云箭就是上千块，五十个真的很诱惑人！
我想都不想直接点头：“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