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医院，护士用抱歉的语气与乔安然解释：“刚刚来了位京圈少爷，调动所有值夜班的医生去给他女朋友做检查了，得麻烦你稍等一下。”
乔安然退而求其次：“护士，那能给我开一颗止疼药吗？”
护士抱歉摇头：“得医生诊断后才能开药。您坐着等一会吧，我瞧那女生没什么事，是男生大惊小怪了。恋爱中的情侣嘛，也正常。”
乔安然等不下去了，转身想走，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乔安然，你怎么也在医院？”
抬头一看，是江宴川错愕的神色。
他想走上前仔细询问，被气色红润的白晴薇拉住：“宴川，我现在相信，你是为了我才会和乔安然在一起了。不然，你怎么可能看上这种低俗的货色？”
江宴川挪了挪嘴唇，似乎想要辩驳些什么。
但白晴薇继续道：“乔安然的手段太土了。吐血争宠不成，她追我们追到了医院。我猜，接下来的招数就是要装病卖惨了吧。”
果不其然，护士扬声：“吴医生，这儿有个病人，说她疼得喘不过气，要开止疼药。”
白晴薇捂嘴笑出声，“这病该不会就是癌症吧？然后让你要多珍惜她在的时间。”
江宴川也骤然冷下脸：“乔安然，你回去吧。晴薇是真的有胃病，医生还有很多检查没给她做，哪有空闲陪你胡闹？”
乔安然口腔再一次漫起血腥，定定看了江宴川几眼，哑声：“我知道了。”
踏出医院大门时，却因为心头骤缩，疼得跪在雪地上。
一口血呕出，在纯白的雪花上触目惊心。
依稀听得到护士八卦的声音：“这个男生好温柔哦，女朋友疼哭了，他吻走她的眼泪，还把她抱在怀里哄，太纯爱了！”
......
独自一人回到家已经是深夜，许是冰天雪地寒气入侵，乔安然被冻得没了知觉。
机票就在三天后，她开始收拾东西。
本来没什么是需要带走的。毕竟，充当白晴薇替身太久，她买东西喜好都是模仿白晴薇。
可留心整理，才发现尽管感情是虚假的，但过程是真实的。
除去一些情侣款外，江宴川送了她很多首饰。
每次白晴薇在ins晒自己和男友的合照，江宴川总会报复性送她礼物，然后也晒到ins上，故意要白晴薇看到。
乔安然摸出一枚戒指，内圈折射出彩光。凑近一看，才发现刻了他们两人的名字。
江宴川估计连他送了她什么东西都记不清，也许是设计师的小心思，乔安然没有在意。
等所有的东西收拾完，她神情平静，丢到家门口的垃圾箱里。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而后又悄然落下，给箱子蒙上一层模糊的沙。
就在这时，江宴川在庭院停下车，提着一盒糖醋鱼递到乔安然面前：“饿了吧，快来吃早餐。”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见乔安然沉默不语，江宴川力道轻巧掐着她的脸颊：“行了，昨晚的事一笔勾销。我们很久没有去游泳，等会一起，好吗？”


乔安然确实很久没有游泳了。
疾病让她无法长时间憋气，轻微的水压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但避免徒生话题，她还是跟着江宴川来了。
可一走近，乔安然就后悔自己松口答应。
白晴薇穿着比基尼泳衣，笑意吟吟：“乔安然，替身不是那么好当的。识相点，就离开宴川，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乔安然疑惑看她：“这话你不是应该跟江宴川说么？”
白晴薇的话在江宴川心里，比她有分量多了。
坦然的态度落在白晴薇眼里，是满满的不服气。
白晴薇冷哼一声，逼近她：“这是你自找的。你该不会以为宴川会爱上你吧？痴心妄想。让我教教你，替身永远比不上正主。”
乔安然同意这句话，同时察觉到白晴薇的不对劲，但身体敏捷度早就不如从前。
只听见白晴薇高呼一声：“乔安然，我不会游泳，你不要推我，我真的和宴川没有旧情复燃。你不要这样，啊！”
而后，她被白晴薇拖着沉下泳池。
游泳的本能让乔安然伸出手臂想自救，可白晴薇用体重压着她，腿部夹着她往下压。
渐渐的缺氧，脑袋嗡嗡响起来。
而白晴薇哼笑一声，开始扑腾出水面：“宴川，咳咳咳，不用救我，先救安然，她好像不会游泳，她要晕过去了！”
江宴川扎进水面，速度极快来到白晴薇身边，强势抱起她，声音极冷：“晴薇，你被她骗了，乔安然怎么可能不会游泳？她技术比大多数人都厉害。”
目光如同刀剑一样冷厉射向水面，江宴川压抑着怒气：“乔安然，你别装了，卖惨对我是没用的。晴薇揭穿你真面目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不了解、误会了你，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你明明知道晴薇不会游泳，还把她推下去。现在事情暴露，又在装溺水。”
还是一名游泳教练幽幽提醒：“水下没了动静......”
江宴川语调微变，“乔安然？给我出来。”
回应他的是平静的水面，江宴川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白晴薇有心拖延时间，抚上江宴川的手臂啜泣：“你不要走，我不会游泳，你一走，我又要沉下去。”
江宴川强势固定住白晴薇：“你扶住边缘，不会沉的。”
不顾白晴薇的阻拦，江宴川飞快朝乔安然所在的位置游去。
乔安然已经沉到最底部去了。
身体很重，神绪是清醒的，她可以清晰听到江宴川和白晴薇的对话。
乔安然原本是有机会自救的。
但江宴川救白晴薇时，甩开了她挣扎的手，让她彻底没了力气。
恍惚之间，乔安然觉得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好像还不错。至少不用经历手术的折磨、整天惶惶然不知死期。
但江宴川残忍剥夺了她的幻想。
乔安然在濒临死亡之前被救了上来。
迷茫睁开眼，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时候，江宴川咬牙切齿：“乔安然，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也就你做得出来。”
“对不起。”
乔安然下意识吐出这三个字。
是她的错，她不该产生那样的想法。如果被付时序知道，他肯定会生气的。
听到道歉，江宴川眸子微动，挑开乔安然湿漉漉的头发，语气放软：“还难受吗？肯定还有剩余的积水。下次不要这么笨了。”
眼前一幕偏离白晴薇的把控，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怎么可能难受，说不定她就是装的。宴川，你......”
在江宴川不虞的目光中不甘闭上嘴。
乔安然闭上眼：“回家吧。”
江宴川温声说好，打横抱起乔安然时，身后的白晴薇不停地咳嗽：“宴川，我的肚子好难受，应该是胃部进水了。我人生地不熟，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
江宴川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紧闭双眼的小小一团，眉头紧皱往前走：“我等会让助理联系你。”


乔安然洗澡的时候没有带手机，出了浴室才发现江宴川给自己拨了近十通电话。
诧异接起，江宴川怒吼：“乔安然，你现在在哪？不是让你去买粥么，你玩消失？”
原来是气自己没有给江母买粥。
耳朵被吼得有些疼，乔安然揉揉额头：“在家里。”
那头传来白晴薇的声音：“宴川，我睡姿很好的，还是睡床的里侧吧。”
江宴川呼吸一滞，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是母亲要晴薇留宿在我的房间，房里只有一张床......”
乔安然打断：“不用和我解释，你们忙。”
身体大不如前，很容易感到疲倦，乔安然沉沉入睡。
床头柜上的手机被调了静音，时不时弹出通话页面。
翌日，乔安然刚洗漱完，就被江宴川强势拽进车里，驶向商场挑选衣服。
江宴川有隐隐怒火，但在白晴薇面前没有发泄出来。
等走到专店时，江宴川的手机响了，他示意乔安然帮白晴薇挑选衣服，走向店外。
白晴薇悠然：“乔小姐，你是摄像师，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看起来像是正经要挑衣服的。
乔安然其实并没有把白晴薇的敌意放在心上。
平心而论，如果付时序也找了替身，她也会跟白晴薇一样吃醋。
给白晴薇挑了一件最适合她的黑色晚礼服，白晴薇接过，轻声说：“谢谢你哦，乔小姐。”
乔安然皱眉，只看到白晴薇走向换衣室的背影。
江宴川已经结束通话走进店面，沉声问她：“昨晚睡得好么？”
乔安然如实说：“很好。”
江宴川冷笑一声，还想再说什么，白晴薇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效果比先前的衣服好上数倍，可白晴薇松手展示的途中，肩带竟然一松。
布料瞬时垂到地上，露出只穿着内衣裤的身躯。
白晴薇尖叫一声，慌不择路跑进江宴川的怀里。
男人眸子霎时变冷，脱下自己的西装给白晴薇包裹住。
他沉声质问接待员：“衣服就是这种质量？”
接待员表示不可能：“所有衣服都是悬挂的状态。如果松开，早就掉地上了。”
白晴薇害怕极了，身子颤抖：“是乔小姐给我挑的衣服，她刚刚还在衣服前站了很久......”
乔安然清者自清：“我没有干这种事，你大可以查监控。”
“不要查监控！”白晴薇咬唇：“乔小姐，你居心裹测，难道又要我重新经历一遍刚刚的羞耻吗？”
“接待员就在你旁边站着，她肯定看到了你的小动作。”
江宴川阴沉地看向接待员。
在巨大的压力下，接待员哪里还记得。
但唯一的准则是不能承认是自己店里的错，于是她一口咬定：“没错，我记起来了，她站了很久，似乎是在调试肩带！”
所有人看向乔安然的目光都变了。
江宴川闭了闭眼，不得不相信这个结果：“给晴薇道歉。”
乔安然的背部挺得笔直：“没有干过的事，我不可能承认。要知道事实，就调监控。”
白晴薇哽咽两声，“算了宴川，那就是我的错。我真的不想再看到狼狈的自己。”
这几声啜泣刺激到江宴川，他搂着白晴薇离开。
留下乔安然在路人堆里被指指点点：“这姑娘怎么回事？这么恶毒！”
“年纪轻轻的，我看，就应该抓到监狱里面去！免得在外面祸害无辜女孩！”
“瞧她这刻薄的面相，克父母克丈夫、注定终身孤独！”


翌日，乔安然醒来的同时，墓园工作人员的电话如约而至：
“乔女士，您买的是在付时序先生旁边的墓地，请问什么时候入葬呢？”
乔安然轻声：“暂定半个月后。”
她预约了一台成功率五五开的手术。如果失败，到时候会有人直接把她的尸体送到墓园，让她和爱人重聚。
江宴川扯着领带出现，站在镜子前整理衣装，漫不经心：“半个月后要去哪？”
乔安然怔怔看着他。
仗着帅气的颜值，他极少打扮自己。这么修整一回，年轻了几岁，更是像极了付时序。
“工作室有单子，要出差一段时间。”
“嗯。”江宴川只是随口一问。
最后梳理一番额角的刘海，江宴川扭身看她：“我今天要去见客户，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乔安然轻声说好，没有提醒江宴川，昨晚他还说着要和自己一起出去庆祝生日。
目送男人离开，乔安然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今天的计划。
半晌，才记起自己等会还要去工作室一趟，无奈拍拍脑袋。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要自己放宽心。但，又有多少人能够毫无波澜地接受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呢？
至少乔安然不行。
......
这是乔安然接下的最后一单，交接人员告诉她，这是一位豪门千金，刚从国外回来，特地指定要她拍摄写真。
但没想到这个世界那么巧，一走进摄影棚，就听到江宴川的声音。
江宴川明显带着怒意：“晴薇，你不愿意见我，我就先不打扰你。但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在国外就是因为长期生活不规律，住了一个月医院。”
白晴薇迎上江宴川的目光，赌气问：“你不是已经有新女朋友了吗？还那么关注我做什么？”
江宴川愣了下，气焰渐灭：“就是无意间打听到的......你想喝咖啡也行，但不要喝冰美式。我买了含奶拿铁，对胃更好些。”
眼前一幕像极了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乔安然脚步往后缩，却被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到：“哎，安然，你来啦！白小姐等你好久了。”
争吵中的两个人齐齐往她这儿看，乔安然捕捉到白晴薇的高傲，和江宴川的紧张，额角跳了跳。
江宴川快步上前牵起乔安然的手，和她对视：“安然，晴薇回国，我临时来见她一面......你怎么会在这？”
乔安然扬起笑容说了声恭喜：“这是我的工作室。”
其实江宴川没必要和她掩饰的，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她是白晴薇上不了台面的替身。
闻言，江宴川愕然地望了望四周，唇线抿直：“对，我一时没联想到。”
乔安然浅浅点头。
哪里是没想到，是根本不清楚。
白晴薇眨着眼：“你是今天的摄像师？姓乔，叫安......安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我平常忙，记不太清无关紧要的人。”
乔安然对白晴薇的挑衅反应平平：“白小姐确实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您钦点我来当摄像师的，这么快就忘了。”
白晴薇微顿，换上笑容：“是，瞧我这记性。我了解到，乔摄影不仅和我长得像，还与宴川是男女朋友。我们真是有缘分。”
“但是，乔摄影怎么这般憔悴，眼袋那么厚重，反倒失了几分姿色，没有传言中那般与我相似。”
乔安然的脸色确实苍白，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就算加倍服用安眠药，也无济于事。
没心思和白晴薇小打小闹，乔安然握住白晴薇怼到自己脸上来的手：“白小姐倒是人如其姓，脸上扑了不少粉。快开始吧。”
拍摄过程还算顺利，除了江宴川飘忽不定的视线外。
摁下最后一下快门，乔安然回到休息室。她已经辞职，要收拾干净工位。
正把一箱A4纸放到桌面上，最上面一张被江宴川抽走。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江宴川的忐忑终于消散，浮起一抹笑：“画的不错，但鼻子这儿不太像，我没有这一点红痣。”
乔安然垂眸看着江宴川嘴角的弧度，想着要不就趁现在把事情都说清楚。
白晴薇回来，她理应离开。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宴川就抱起箱子往外走：“要出差多久，东西收拾得这么干净？”
乔安然追着江宴川到他车前，只见副驾驶座的门半敞开，露出白晴薇得意的嘴角：“那乔小姐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江宴川再一次多日未归。
在离开的当天，乔安然收拾好了行李。
本以为无需和江宴川掩饰告别乐得清静，没想到江宴川还是出现了：“跟我一起参加晴薇的生日宴。”
乔安然摇头：“我不去。”白晴薇给她泼了太多脏水，就算是泥菩萨也会有脾气。
但江宴川怒喝：“别胡闹了！晴薇愿意邀请你参加，是给你脸！你不去？不去也行，那你这几天都别想离开家里一步！”
这恰好拿捏住乔安然的死穴，只能无奈松了口。
一路无话到了生日宴，江宴川让乔安然跟着保姆阿姨收拾东西，才能赶得上夜晚盛大的生日宴。
白晴薇穿着不符合她气质的泡泡公主裙出现。
一个团队的化妆师、服装师众星拱月般围着她，一口一句赞美。
白晴薇朝着乔安然勾起笑容：瞧，我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的。
夜幕降临，宾客也已经到齐了。
江母站在台上讲话，把白晴薇介绍给各界商业人士。
大家纷纷鼓掌。
就在大家以为流程走完时，江母一手牵起江宴川，一手牵起白晴薇：“再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我今天在这里，是想宣布一件大喜事！”
江宴川直觉不对，低声问江母：“妈，你这是要干什么，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
江母却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高声宣布：“今天，不仅仅是晴薇的生日宴，更是我儿子江宴川与她的订婚宴！两人青梅竹马，早就该喜结连理！”
江宴川错愕看着自己的母亲。
白晴薇并不诧异，笑靥如花：“我一定会和宴川恩爱到老，谢谢伯母的厚爱。”
江母“哎”了一声：“喊什么伯母？该喊妈！”
她看向僵硬的江宴川，以为他开心得手足无措，笑着把话筒交给他：“来，让我儿子说几句。”
江宴川目光却不停扫视台下，试图找到乔安然，但人实在是太多了，无果。
他余光瞥到白晴薇期待的眼神，只好勉强开口：“谢谢大家来参加晴薇的生日宴。”
迫不及待下台，江宴川想要和乔安然解释清楚，这完全是母亲的一时兴起，不是他个人的想法。
但江母催促着他和白晴薇去向别的老总敬酒。
无可奈何，江宴川只能给乔安然发送信息：“你在场内等我，等宴会结束，我再当面跟你说清楚。”
......是聊分手的事情吧？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乔安然已经来到了医院，冰冷的仪器和管子插在了她的身上。
护士问：“没有家属陪同吗？父母、丈夫、或者男朋友？”
乔安然回答：“父母双亡，未婚，男朋友不久前刚分手。”
护士登记下信息：“那我们就上手术台了？”
乔安然轻声说谢谢，在手术灯打开的瞬间，麻醉药生效。
她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