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沈舟阳又开始忙起了工作，总是很晚才回到家里，回来的时候还不忘给她带一束玫瑰哄她高兴。
这是结婚时他当众承诺过她的，只要他回来晚了就会带一束玫瑰赔罪。
一直到四周年纪念日当天，沈舟阳给她发了一个定位，并约好时间会提前去接她。
她看了一眼定位，是全市最豪华奢靡的餐厅，是她去过一次就一直念着的地方，但为了不浪费没有必要的支出她向来都是比较节俭的。
因为她知道当时毕业沈舟阳赚钱的不容易和苦，她不想他太过辛苦。
别墅里空空如也，佣人和管家全部被放了几天的假，这是他们的习惯。
两个人会在这天碰面后将手机关机过一个不被任何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可是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一直等到睡着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等简初然醒来的时候，她只感觉头晕目眩，浑身的骨头好似被刀在打磨着一般正发出尖啸的疼痛，痛得她身子不断打颤。
她声音嘶哑喊着想要药，半天没人理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今天家里没人。
她强撑着看了一眼手机，里面没有任何消息。
手抖得已经拿不起手机了，手机也随着她的卸力啪嗒一下掉在地毯上面发出咚地一声。
简初然摸了下脸，接触到的高温让她知道她又发烧了。
她的头晕晕沉沉的，明明家里很温暖穿了很多衣服盖上了毯子但浑身还是冷得发抖。
她拖着笨重的步伐来到卧室翻出药盒，里面的份量根本不够一次的量，只能出去买药了。
每走一步她都只能感觉到身子虚弱的厉害，她想到了沈舟阳。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她瞟了一眼，是纪楚然，简初然不知道她哪来的自己手机号，但是下一秒她知道了。
沈太太，喜欢这个称呼吗？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和阿阳的结婚纪念日吧？你是不是在想他到底在哪怎么没有去接你？
实不相瞒他现在正在陪着我和朋友们聚会，你就别等了，大家都说我们就像以前一样般配，你知道我陪了他多久吗？整整十六年，他的命都是我给他的，你真的算不上什么。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知道我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疯了，抛下你就来找我了，我们还度过了很完美的一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也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吧，沈太太这么心胸宽阔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整整一年以来只要我说想他，他就会抛下一切过来找我和我翻云覆雨好久，在床上他甚至一遍又一遍地强迫我说最爱他，你找不到他的时候他都是在陪我。
你也是聪明人，其实早就知道了你只是我的替身吧，我们俩不仅脸像，名字更是像，他爱得究竟是谁想必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吧。
你要是识趣就赶紧收拾收拾滚蛋吧给真正的正主让位置懂吗？别搞到最后大家都不高兴。
......
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就如同一把看不见的刀一下又一下用力地砍向简初然。
心脏处疼痛的撕咬让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的视线模糊起来，无论怎么擦拭都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好痛啊沈舟阳。
明明是你说过永远爱我一人，是你说过永远不会负我，是你说过不希望我受伤。
可现在呢，伤我最深的还是你。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个骗子。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我。
原来从一开始你爱得人就不是我。
怪我太蠢一次又一次相信你。


简初然来不及擦嘴和收拾，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被她推的跌跌撞撞摔倒在沙发上的沈舟阳支起身子似乎想要追上来，但终究还是酒精占据上风剥夺了他的力气没有做到。
简初然没有伞，她只顾着埋头奔跑，泪水和大雨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具体。
她一口气跑回家狠狠摔上了门阻隔了那些无望的希冀，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会在雨天过来拜访。
简初然走到浴室往浴缸里放上了满满一缸的热水，她不想像个泼妇一样去撒泼叫嚣着离婚。
至少，至少她想要表现的光鲜亮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帮扶。
她不需要任何人，就像最开始她靠着自己逃离了那个窒息的家庭，她现在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她。
可是药物残留的药效却让她的大脑在此时骤然清醒过来。
明明早就知道了真实情况，明明心早已经被伤透了，明明可以不去找他，明明可以在见面的时候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平静地跟他说我们离婚吧，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分明就是她自己不愿意放过她自己，明知道结局是什么却还要妄想去找寻另一种结局。
简初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挖走了一个洞，从洞的那一边窥探过去看见的却是小时候正在哭泣的自己。
或许她早就死在了小时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临死前的幻想对吗。
从头到尾，她永远只有自己，没有任何人来拉她。
捏着玄关处地面那被打碎了的合照的一部分碎玻璃片，简初然坐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发着愣。
痛吗？
不痛的，在回家后她翻出了几片快过期的止痛片，很好用，至少身体上的痛感没有直直面对真实答案时心里面的疼痛剧烈。
故意不去认清现实就像一场不曾醒来的梦。
那么，既然是梦，那在梦里怎么做都没有关系吧。
玻璃碎片抵在喉咙处，一用力，锋利的碎玻璃刺破药物的承载体，一缕暗红在热水中绽放开来，像泼墨画一样妖娆又好看。
她的脸色苍白，空洞的瞳孔泛着无力，看着漆黑的头发缓慢地落入水面，好几根甚至掉到了缸底。
比起在这种错误的感情里思考反抗痛苦或者妥协，她宁愿待在浴缸里观赏这仅此一次的解脱。
沈舟阳，生病太痛苦了，我不想变成那种没有头发的骷髅，那样太丑了，就在我还好看的时候结束这一切吧。
太累了，我想放过自己了。
简初然盯着水面幽幽地笑了起来，漆黑的瞳孔在水波的映照下摇曳着动人的温柔。
她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轻轻地笑了。
“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不要选我了。”
躺在地上的手机发来了消息，是纪楚然，她发来了很多张照片。
简初然一一看过去，沈舟阳已经被纪楚然带走了。
照片的背景是酒店，沈舟阳躺在白净的床单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一览无余，纪楚然在镜头面前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她的锁骨处同样有着数不清的吻痕。
除此之外还有沈舟阳给她过生日的照片，他们站在大厦顶端放烟花的照片，他与她在游轮上接吻的照片，他在楼下捧着鲜花等她的照片......
面对这些消息简初然只有沉默。
纪楚然见她总是不回复，有些气急地问她。
简初然，承认吧你就是我的替身，你就算和阿阳结婚又怎么样，他最爱的还不是我？
你为什么不回复我，是不是不敢回复，为什么不去找阿阳摊牌？还是你就喜欢我们三个这种相处方式？我告诉你他迟早和你离婚。
因为从小到大他爱的人只有我一个！


“初然，你的生命大概只剩下最后三个月了，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沈舟阳吗。”
简初然沉默了一瞬，随后低下头笑了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不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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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然，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不仔细查根本看不出来已经很差了，后续的治疗可能会很困难。”
“你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看。”
主治医师林子帆看着简初然的身体检查报告眉头紧锁：“通知沈舟阳来医院一趟吧。”
简初然礼貌地笑了笑：
“不麻烦他了，我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否则我也不会现在才来，我还能活多久您直接跟我说就行了，我的承受能力很好的。”
“但是......”林子帆看着简初然没有丝毫变化的脸色，最后松了口：“好吧，大概......只剩下三个月。”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初然，生命的事不能开玩笑，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吗。”
简初然低下头笑了笑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了，就这样吧。”
她站起身，良久才对着林子帆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林医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
林子帆摆摆手没有拒绝：“没事，你不用太拘谨，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说我都算你半个哥哥。”
简初然笑了笑：“那就先谢谢林医生了。”
出了医院，简初然给沈舟阳打了个电话，但对面没有接。
她看着手机屏保上两人亲密无间的合照，思绪飘到远方。
简初然从小就没见过父母，只有老旧的相册里印着爸爸妈妈，家人也只有奶奶，但奶奶对她并不好。
自她记事起，奶奶就每天变着法子哭嚎辱骂她妈是个大狐狸精生了个她这个小狐狸精赔钱货。
自己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不说还克死了她儿子，她命怎么那么苦。
小的时候她不懂奶奶在说什么，只知道奶奶哭了很伤心。
她还笨拙地帮奶奶擦眼泪说自己可以像男孩子那样保护她，但下场都是被奶奶用力推开摔在地上。
等她长大了终于明白奶奶说什么了后这个家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老太婆擅自收了别人彩礼不让她继续读书要把她直接嫁过去。
她打破镜子拿着碎玻璃站在天台上威胁不让她去上学她就跳下去。
邻居看不下去报了警，警察来了劝了好久才让那老太婆妥协让她可以继续上学。
因为这件事，她不管对恋爱还是婚姻都十分抵触，她害怕遇人不淑怕随便嫁人，于是她努力读书考上大学远离了老太婆。
在新生报到的时候，她遇见了沈舟阳。
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便展开了十分热烈高调的追求。
她的脸遗传了她的母亲，长得十分好看，从小到大她都不缺乏追求者，但她全部拒绝了。
这次她也果断拒绝了沈舟阳。
以前拒绝别人最多被纠缠几天也就停歇了，但她低估了沈舟阳的决心。
他追了她多久，她就无视了他多久。
他告白了多少次，她就拒绝了多少次。
时间久了连她的朋友们都说没见过这么有毅力的人，要是不讨厌试试好了，处久了没有新鲜感就自然而然分了。
但简初然摇头，说自己不想太随便开始一段感情，那样不负责。
直到有人看她不爽，觉得她自视清高太装，找了校外人士把她骗出学校堵在巷子口里准备欺负她。
拿着小刀就要给她的脸划个“漂亮”的图案。
在她走投无路时，是沈舟阳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好几个人的拳头把他们打跑，自己头和脸都流血了硬是没让她受一点伤。
简初然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哭了好久，好半晌才哽咽地问他：
“为什么受伤了不跑？你明明可以不会伤这么重的。”
沈舟阳咧着受伤的嘴角对她笑，眼里的光挡都挡不住。
“我不跑我不害怕，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简初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哭着哭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蠢不蠢，我都拒绝你那么多次了，你还能喜欢我多久？”
“永远。”他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简初然，不管你拒绝我多少次，我永远都喜欢你。”
心里的那扇上锁的门好像被敲开了一条缝，简初然猛地抱住了他，眼泪不断地流着。
“沈舟阳，我答应和你试一试，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你会再也见不到我。”
“我永远不会骗你。”


出租车摇摇晃晃到了地方，简初然付完钱后看向偌大的餐厅门口。
“嫂子！这里这里！”咋咋呼呼的喊叫声几乎是同时从现实和手机听筒里攻击了她的耳膜。
简初然抬眼看去，朋友正站在门口等着她。
不巧的是，过来的中途下起了大雨，虽然现在小了很多但密集程度足够在短时间内淋湿一个人了。
简初然根本没带伞，导致上半身肩膀都被淋透了，湿乎乎的衣服就这样黏在她的身上。
“沈舟阳在哪里？”
“舟阳哥在最里面的36包厢。”
她跟着他的指向往里走去，刚推开一条门缝想看自己有没有走错包厢，下一秒就被拽进去被闷在了一个充满了酒气的高热怀抱里。
“冷不冷？”沈舟阳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酒精上脸的缘故还是哭过了，就连着呼吸都是烫人的。
如果不是看到桌下有那么多空酒瓶，简初然都要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不舒服发高烧了。
沈舟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力气大到她甚至有些呼吸不了。
“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会出什么事，你不要管我的吗，尤其是下雨天我会担心的，你看你......都被淋湿了......”
“......”
不，简初然静静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这话，至少没有和她说过。
体温在温暖的包厢里一点点回升上去，甚至有些发热，但心却无法控制地直直坠入冰窖。
“我说过我出什么事都不用你来接我的，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楚然......没关系的。”
......
“不过楚然能来我很高兴，我很想你，我很想很想你......”
沈舟阳埋在简初然的脖颈处缓缓磨蹭，呼吸着他眷念的味道。
可她只感觉身上都是湿乎乎的，难受至极，耳旁打湿的头发被蹭到黏在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纪楚然正站在后面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她。
出门前吃的药似乎正在失效。
“小然，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简初然完全呆愣着任由沈舟阳抱着，完全忘记了推开，直到她的胃里泛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心反胃，似乎下一秒就要吐了出来。
她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好恶心，好恶心。
她用尽全力猛地一把推开沈舟阳，捂住嘴弯腰干呕起来，但是她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只有药。
于是在干呕下，半消化的药带着胃酸就这么被她吐了出来。
还未完全消化的药物从喉咙滑出，还带着血，钻心的苦和疼痛充斥了简初然的全身。
原来，压根就不是药物的作用，而是心理安慰自己的作用......
好痛。


简初然没有继续打电话，而是坐在医院外的长廊上看着阴沉的天空。
手机铃声响起，铃声还是沈舟阳在她生日那天特意为她唱的歌。
她慢慢接起，那边传来沈舟阳一如既往只对她温柔的声线。
“抱歉初然，我刚刚在开会没有接到，下次不会了，有什么事找我吗？”
“没事......”简初然看着手里的报告单，“我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有些不太舒服。”
听到她身体不舒服，对面着急起来：
“医生怎么说？你现在还好吗，要是你还是不舒服我现在来找你带你去另一家医院。”
她还没拒绝，就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道含糊不清的女声喊着沈舟阳。
虽然声音很轻微，但她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她。
“我这边有点事，晚点我再找你好吗。”
沈舟阳并不等简初然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似乎老天也觉得她可怜，乌云逐渐聚齐起来，面前的石板路被豆大的雨滴砸湿。
不过几秒，雨水就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把她淋成了落汤鸡。
简初然的视线模糊起来，任由雨水落在自己身上。
经过她的路人都以一种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不知道淋了多久，她才起身麻木地打车回到家。
偌大的别墅里明明里面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暖气但她还是感觉冷得可怕。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沈舟阳。
模糊的意识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摁接听，寒冷的感觉包裹住她使她猛地倒在地板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佣人看着简初然浑身湿透的模样刚想去拿毛巾，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顿时惊慌失措：“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不论手机响了多少次，她都没了半点动静。
再次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家里了，眼前不是熟悉的天花板，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白炽灯。
她在医院，简初然对这里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
“初然，你终于醒了......”
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守在病床前满脸担心的沈舟阳。
见她醒了，他连忙叫来医生检查她的身体情况，在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不接电话，把我吓得马上赶回来，看到你躺在地板上我真的吓坏了......”
说着说着沈舟阳的眼眶都红了，把她揽进怀里，“以后身体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第一时间告诉？
简初然眼底充满了嘲讽，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他不接。
第二次他连说话的时间都没给她就挂断了电话。
她要怎么第一时间告诉他？
简初然没有说话，感受着这个令人熟悉无比的怀抱，心里种下的那根针正在不断地生长，尖锐的顶端不停地扎着她最脆弱的那部分。
她不说话，沈舟阳只当她在闹小脾气，于是他推掉了后面的工作每天都陪着她。
为了她的笑脸，各种奢华的首饰包包还有香水服装只要多看一眼都会全款包下。
为了哄她，他包下她最喜欢去的迪士尼乐园全部人员只为她一个人服务。
如果是以前，她会很高兴，很感动，可现在，她只感觉什么都没意思。
出院后这些天他对她的好可以算得上是无微不至，甚至都让简初然产生了一种他们还在大学时期谈恋爱的感觉。
面前这个沈舟阳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沈舟阳。
如果纪楚然没有突然过来，她也没有看到那副场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