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水亮亮的眸子，乔瑾言的心都要化了，他沉沉叹了口气，弯腰轻轻将他搂在怀里。
“不会。”
“爸爸一定会给晨曦，一个完整的家。”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辞也一直没有回来，小晨曦一直念叨着想见妈妈，好几次想给她打电话又不敢。
不忍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乔瑾言主动做了一些糕点，打算带着小晨曦去医院看顾清辞。
一路上，小晨曦格外的兴奋。
“耶，终于可以见到妈妈了！”
因为顾清辞医生的身份，小晨曦对她总是格外的崇拜。
两人来到医生办公室楼层的入口，随后拦住一个护士问路，小护士回眸扫了一眼乔瑾言。
“你找顾医生有什么事吗？”
他笑着回答：“我是顾医生的丈夫，做了一些吃的送给她。”
护士愣了愣，眼眸中有些奇怪，却还是带着他往医生办公室走，边走边自言自语。
“怎么前脚顾医生的丈夫才带着孩子来看她，后脚又来一个。”
两人来到外科医生办公室的门口，还未进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声。
乔瑾言牵着小晨曦，站在原地没有迈步。
只看到林可可坐在顾清辞的腿上，正笑着和大家表演歌唱节目，而林逸尘则是在一旁，贴心的将盒子里的点心分给其她医生。
大家对林逸尘赞不绝口，每个人都笑语盈盈的打趣。
“顾医生真是好福气呀，娶了这么一个漂亮又贤惠的丈夫在家。”
“可不是吗，你看顾医生的儿子多可爱，不仅懂礼貌，还会唱歌呢。”
“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可舍不得天天在医院加班哦！”
顾清辞微微怔了一下，正要开口，小晨曦已经挣开乔瑾言的手冲了进去。
“他才不是我妈妈的儿子！林叔叔也不是妈妈的丈夫！不许你们胡说八道！”
“林可可，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的妈妈，就算你妈妈去世了，你也不能来抢走我的妈妈呀！”
众人一愣，当初顾清辞和乔瑾言的婚礼匆忙，并没有邀请医院的同事，而她的朋友圈从来没有分享过私人生活，所以众人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丈夫和儿子，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场乌龙来。
林可可愣了一下便哇哇大哭，而林逸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抱起林可可边哄，边和众人说了声抱歉，然后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身后顾清辞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她冷冷看向乔瑾言，语气带着质问：“你来干什么？你分明知道逸尘的情况，就非得让他和可可这样下不来台？”
“晨曦刚刚的话也是你教的吧！你现在怎么如此善妒，把晨曦都教坏了！”
说完，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从他身边略过，朝林逸尘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办公室里气氛尴尬异常，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好开口安慰。
乔瑾言强忍着眼底翻涌的白雾，将手中的盒子放到她的桌上，然后牵起小晨曦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瞬间整个电影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无数人仓皇起身便往外跑。
所有人都挤在一块，越发的加大了这场混乱。
出口在最前面，大家一窝蜂往前面冲去。
乔瑾言抱起小晨曦便要起身，他们的位置在最后，出去本就艰难，周围的人更是疯狂，竟然直接将他整个人推翻在地。
他以后背落地，死命护住小晨曦。
周围传来的烟雾，越来越浓了。
“爸爸，我好怕……”
小晨曦吓得搂住他的脖子，可他艰难的抱着孩子，连一个受力点都没有。
人群里闹哄哄的，有尖叫声，有孩子的哭喊声，将整个电影院此刻变成了人间炼狱。
火光瞬间涌上屋顶，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高了好几度。
他想起前方的顾清辞，正要开口呼叫，可眼前的画面，却吞没了他所有的声音。
人潮汹涌里，他看到林逸尘一手抱着林可可，一手紧紧将顾清辞在怀中，拼命的往外走。
小晨曦哭着冲着女人背影大喊。
“妈妈！救救我和爸爸！”
“妈妈……不要走……”
混乱中，顾清辞似乎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可电影院里太黑，她什么也看不到。
身边林逸尘着急的拉了拉她的袖子，“清辞，快走吧！火马上烧到这边来了！”
她不再犹豫，拉着他飞快的朝外走去。
乔瑾言的心，跟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点一点碎掉。
空气变得灼热，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将晨曦护在怀里。
火光蔓延得越来越发，他沉重的闭上眼，彻底失去意识。
不知过去了多久，乔瑾言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醒来时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周围的人松了一口气。
“你醒来了？别急，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乔瑾言无助的瞪大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搜救员救到了楼下的广场上。
他转身环顾了一眼四周，一种强烈的不安猛然涌上心头。
“我的儿子呢？”
围观的人叹了口气，不住摇头。
“你儿子他因为吸入过多有毒气体，救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乔瑾言只觉得耳边响过一个惊雷，将他五脏六腑都快要震碎了，无边的黑暗涌入眼前，让人摇摇欲坠。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推开人群，扑到那摆放在一旁的小小身体上，泪如雨下。
“晨曦，别吓爸爸，爸爸过来了。”
他抱着早就已经没有呼吸的小晨曦，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着。
“应一应爸爸好不好？晨曦，你不是要去游乐园吗？我们现在就去游乐园好不好？”
“你最懂事了，最听爸爸的话，所以赶快睁开眼睛看看爸爸呀！”
“爸爸求你了，别丢下爸爸一个人，你是爸爸的命啊……”
身边人眼看着他哭得撕心裂肺，目眦欲裂的模样，都忍不住动容，悄悄别过脸走到一旁抹眼泪。
天空开始飘起雪来，他抱着小晨曦，满身被雪花染成一片白色。
分明刚刚还牵着他的手，要他买小书包的孩子，如今怎么就成了他怀里，冷冰冰的一具尸体呢？
他死死咬住嘴唇，绝望的发出悲鸣，心脏仿佛被千万支利箭，穿膛而过，痛得他快要窒息。
他痴痴的看着自己怀里的晨曦，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然后彻底昏死过去。


听到小晨曦的声音，顾清辞这才回过神来，她沉默了片刻，低声对林逸尘不知说了什么，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有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扶着林逸尘往医院里面走去。
回去后，顾清辞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有好几次乔瑾言和她说话，她都答非所问。
乔瑾言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穿，只是在回去后，很早就哄着小晨曦睡了。
没过多久，在确认他和小晨曦都已经睡着后，顾清辞拿着车钥匙，便出了门。
站在阳台上，刚好能看到她停车的位置。
乔瑾言沉默着，眼睁睁看着她开车掉头返回医院。
黑夜里，那束光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顾清辞这束光，又还能在他身边多久呢？
几天后，到了顾清辞和小晨曦约定一起去游乐园的日子。
为了这天的到来，小晨曦不知兴奋了多少个晚上。
第二天出门，他还郑重其事的给她发语音消息。
“妈妈，我和爸爸先去游乐园等你，你一定要来哦！”
两人早早出了门，小晨曦背着去年生日时，顾清辞送他的书包，拉着乔瑾言的手，不停念叨。
“爸爸，等到了游乐园，再给我买一个小书包好不好？”
“林可可新买了一个包包，可好看了，他说是妈妈送的，那我也要妈妈给我买小书包。”
乔瑾言点点头，两人在游乐园门口坐着等。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等了足足三个小时，也没看到顾清辞的身影出现。
他给她打电话，却始终都没有人接听。
眼看着天气不好，就要下起雨来，两人只好往回走。
一路上乔瑾言想尽办法哄他，都没办法，最后还是他提出说去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小晨曦的心情才勉强好了一些。
他买了电影票，带着小晨曦入场，在检票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乔瑾言心头沉入一颗巨石，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去，果然看到顾清辞陪着林逸尘和林可可出现在电影院的走廊尽头。
三人手牵手一同往电影院走去，顾清辞的手上，还抱着一大桶爆米花。
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多么和谐的背影，如果其中的女主角不是他的太太的话。
他强忍住心头酸涩，牵着小晨曦入了场，没想到几人看的，还是同一场电影。
只是他们的座位在最后方，角度刚好能看到他们的侧脸。
林可可幸福的坐在两人中间，小手抓起一捧爆米花，先喂了一口给找林逸尘，然后又抓了一把塞进顾清辞的口中。
她从来都不吃甜食，以往他费尽了心思做的蛋糕，她连尝都懒得尝一口，就直接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原来所有的原则都可以被打破，只是他不是那个可以让她打破原则的人。
电影开场，乔瑾言却一点都没有看进眼里。
在他面前三个人如同电影截图的画面，深深刻进他的脑海，他此生都无法忘怀。
电影快到尾声，影院里忽然传来一阵烧焦的糊味，紧接着门口便传来一声尖叫。
“起火了，快跑啊！”


被今天这么一闹，乔瑾言和小晨曦的情绪都显得十分低落。
回到家，小晨曦主动爬到他的腿上，可怜兮兮的道歉。
“爸爸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让你被妈妈误会了。”
他从小到大都很好强，分明不过是才4岁的小男孩，从不肯轻易掉眼泪的。
可因为今天自己的缘故，让乔瑾言受了委屈，此刻他眼泪吧嗒吧嗒落个不停。
乔瑾言心疼的捧住他的小脸不住安慰：“不是晨曦的错，爸爸不怪晨曦。”
他紧紧搂住乔瑾言，小声的开口：“爸爸，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妈妈老是陪着林可可，我也不喜欢林叔叔，他是不是来抢走妈妈的？”
孩子的话总是单纯，可他的话却直击要害，让乔瑾言的心狠狠痛了一下。
如果他当真是要来抢走顾清辞的，自己又有几分胜算呢？
他是她心头白月光，而他不过是追寻在她身后多年的一条小尾巴，捡漏才成为她的丈夫。
乔瑾言将小晨曦抱得更紧了，好似只要这样，才能安慰自己。
临近晚上休息的时候，小晨曦忽然有些不对劲。
乔瑾言拿来体温计一量，居然已经39度！
就在这一刻，小晨曦直接从床上惊厥翻滚在地。
乔瑾言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抱着小晨曦便往楼下冲去。
高烧带来的休克最是危险，每耽搁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他抱着孩子守在路边，一边给顾清辞打电话，一边拦车。
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
每一声盲音，都像是巨石，一声一声砸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满目疮痍。
为什么不接电话？
顾清辞，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无助的关掉手机，一遍一遍的伸手拦车。
冬夜车少，没人愿意停下来，眼看着小晨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乔瑾言的心急的像是被放在油锅上煎。
老天，不要对他这么残忍！
他顾不上别的，抱着孩子，冲到来往车辆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车子终于停下，有人打开车门，扶着他们上了车。
乔瑾言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不住的用手轻拍他的脸颊。
“晨曦，醒醒，不要睡！”
他怎么叫都叫不醒他，绝望至极他抬眸看向窗外，眼泪如雨落下。
车子从街角拐弯，经过北市最大的商业广场，广场上正亮着音乐喷泉，无数人欢呼雀跃着围着广场庆祝。
人与人的悲观并不相通，乔瑾言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正要别过脸去，视线却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过去。
喷泉的最前方，女人弯腰抱起林可可，宠溺的将她搂在怀里，而在她的身边，林逸尘笑语嫣然的看着两人，完全沉浸在幸福的世界里。
那个女人，便是他的太太，他孩子的母亲。
顾清辞！


乔瑾言似乎睡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永远的沉睡下去。
醒来时他人已经到了医院，父母守在他的身边，一瞬间恍惚老了十岁。
二老见到他醒来，终于松了一口。
两人眼底都有泪光：“瑾言，我们知道你很难过，可你还有妈妈爸爸，如果我们连你也失去，那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木然的看着前方，没有流泪，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乔父痛心疾首的指责顾清辞。
“清辞一天天到底在忙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打她电话，都一直没有人接！”
乔瑾言眼神仍旧是淡淡的，他摇了摇头，每一个字都分外凉薄。
“不重要了，我不要她了。”
从她在火场中，选择保护林逸尘父女，而丢下他和晨曦时，他就已经彻底死心。
如今晨曦不在了，他更是此生都不会再原谅她。
乔瑾言很快就办理了出院，然后和乔家二老一起，推着小晨曦去火化。
曾经那么活泼可爱的小精灵，如今只成为了他手中那一捧再无任何生机的骨灰。
从火场出来的时候，乔瑾言浑身都在发抖。
有好几次，他都恨不得自己一同陪着晨曦去了。
可一想到失去自己的孩子是那样痛苦，他又怎么忍心自己年迈的父母再遭受一遍这样的苦楚呢。
接下来便是筹备葬礼，即便此生都不愿意再见到顾清辞，可身为孩子的父亲，他还是得通知她。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他的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照顾你的白月光和他的孩子够了吗，可以回来了吗？”
顾清辞不悦的反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逸尘和可可受伤了，我身为医生在医院照顾他，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这次是我不好，游乐园下次我会陪晨曦去的。”
他苦涩的扯了扯唇，事到如今，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懒得再和她多说。
“没有下次了，我们离婚吧。”
顾清辞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直接提离婚，她有些愠怒。
“至于吗？不过是爽约一次，你非得闹得这么难堪？”
话音落下，电话那端忽然传来林逸尘的声音，似乎在叫她过去。
她只说等她忙完手头上的事，回来再说，然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乔瑾言冷冷的看着那和他痴缠多年的名字，苦涩的笑了一声，然后直接将她的电话拉入了黑名单。
医院里，顾清辞贴心守在病房里，一直照顾着林逸尘。
隔壁病床的人看着新闻，探讨着那次电影院的火灾，语气满是惋惜。
“哎，这场火也太突然了，听说那天的火灾死了一个小男孩，才不到五岁。”
“是啊，当时孩子的父亲得知死讯后，都急得吐了血……”
顾清辞不知为何，心头莫名涌上一层不安。
她急匆匆的走到门外，掏出手机拨打乔瑾言的电话。
可电话响了一声却被告知，她已经被拉黑了。
这一刻，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惶恐。
她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冲到停车场，开车直奔两人的住所。
平日半小时的路程，生生被她缩减至一半。
可等她打开房门时才发现，房子里所有乔瑾言和晨曦的东西，都已经被清空了。
而客厅的茶几上，只留有一份离婚协议，上面已经签上了乔瑾言的名字。
这些年不管多生气多委屈，他都不曾把离婚挂在嘴边。
这一次，他只怕是当真伤心了。
顾清辞放下手中的离婚协议，立马驱车赶往乔家。
一路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乔瑾言这么在意。
在看到那封离婚协议上他决绝的名字时，她第一次有一种恍如要失去一切的彷徨。
这些天是她不对，她不该太过关注林逸尘父女，以至于忽略了他和晨曦。
等到见面以后，她会把一切都说清的。
车子在乔家门口停下，她拉开车门，看着满门的白色，身子不受控制的一僵。
她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每走一步，她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来到大厅前，她轻轻推开大门，只看到乔瑾言一身黑衣，面容憔悴的守在灵堂。
而正中间摆着的骨灰盒上，灵牌还刻着一行小字。
爱子乔晨曦之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