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鱼，早就该死了，只是等到水蒸发完，才暴露出来。
秦民就是那条将死之鱼。
他死可以，但不能连累自己家人。
前世的秦民不仅害了大姐，也害了自己父亲。
因为他走私烟草被抓典型判死刑，作为曾经推荐秦民进入烟草局的陈父也受到了牵连。
本来还有几年就能安安稳稳退休，却被开除了公职。
陈建国是个好面子的人，因为这事儿还天天被人说闲话。
父亲整日以酒度日，郁郁寡欢，母亲也变得沉默寡言。
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
......
“来，小东，多吃点菜。”母亲给陈东不断夹菜。
“嗯，妈，你也吃。”
陈东埋头干饭，不想让父母看到他眼里满含着泪花。
他太久没吃过母亲做的饭菜了。
香，真香。
陈建国瞧了陈东一眼，佯装生气说道：“臭小子，现在都学会管起家里的事儿来了，你大姐夫买房，瞎掺和什么。”
陈东收住情绪，早已想好了说辞。
“爸，您哪能这么说啊，我大姐的事，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您说大姐夫那么着急买房干嘛。”
“没钱到处借钱，这不是给自己徒增压力嘛。”
“而且还想让您跟市里的领导打通关系。”
“您现在用单位公车送我，已经顶着不小风险了。”
“都说树大招风，不得不防啊。”
“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陈建国瞪了他一眼：“嘿，你小子，还知道我用车送你上下学不好啊。”
“以后不用送了。”陈东立马回了一句。
“不送沈悦那丫头回家了？”
“不送。”
“呵呵。”
“以后别老把你的心思放在那沈悦身上就行。”
“那姑娘我看不是过日子的料。”
“每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听说在家啥活也不干，像什么话！”
“还有她爸妈，一副尖酸刻薄样。”
“我们陈家可出不了这样的儿媳妇。”
陈东频频点头，还是老人看得清楚啊。
当初怎么就一点劝都不听呢。
李华珍欣慰地拍了拍陈东肩膀，在一旁维护道：“孩子他爸，小东长大了。”
“他今天说的，我觉得在理。”
“咱们儿子知道为家里考虑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一番话说得陈东心头一暖。
这就是自己的父母，永远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
......
次日
陈东早早起床，吃过母亲做的早餐后，便骑着二八大杠直奔大姐所在的湘菜馆。
这会儿不是返点，店里没一个客人。
几个服务员正凑在一起剥蒜择菜。
“大姐！”
陈秀美见自家小弟来此，很是惊讶。
“小东，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学吗？”
“今天周六，不上课。”
“快坐快坐。”
陈秀美拿了一盘瓜子，还开了一瓶汽水给他。
陈东心头一暖。
大姐对自己那是真好啊。
前世大姐过得那么凄惨，这辈子自己一定要让她幸福。
“姐，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啊。”陈东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不太行，现在天热，咱们南方人又不太吃辣。”
“也不知道老板咋想的，在我们这开湘菜馆。”
“这几天都没什么生意，也不知道老板还能开多久。”
“说不准你姐我哪天就失业下岗咯。”
“哎，你今天怎么不去村里找那沈悦了？”
陈秀美聊着，忽然一问。
平时周末，她这小弟没事就往沈悦家里跑，一去就是一整天，天黑才回来。
就是为了给沈悦带绿豆饼。
“不去了。”
“咋了，你们俩又吵架啦？”
陈秀美颇为意外，放下手中的蒜，一脸八卦地看着陈东。
平时陈东三句不离沈悦，经常给对方带吃带喝的，还专车接送上下学。
怎么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了？
她这弟弟转性了不成？
陈东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喝了口饮料。
“这不马上要高考了嘛，我得抓紧时间复习。”
“争取考个好大学，让咱爸妈高兴高兴。”
这句话说到了陈秀美的心坎里。
“对对对，就该这样。”
“你跟你二姐都聪明，不像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
“你二姐好歹上了高中，进了单位。”
“不像我，就这点出息了。”
陈秀美说着，眼神黯淡下来。
她也想考大学，为陈家光宗耀祖。
可她没那个命。
“大姐说的什么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现在国家大力发展经济，市场开放后，做生意反而比那些铁饭碗赚钱得多。”
“别看你们老板在我们这开湘菜馆不行，实际上眼光很长远。”
“过不了多久，南下做生意的人会越来越多。”
“五湖四海，四面八方，来来往往都是人。”
“他只要挺下来，深耕本地，把牌子打出去，以后不愁没客人。”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赞助你开餐馆，咱做大做强，开个全国连锁餐饮。”
陈东这番话把陈秀美说得一愣一愣的。
隔壁桌其他几个服务员也都不由停下手中的话，认真听着。
“哎哟，不得了啊东子。”
“你这脑子，去哪学的这些东西。”
“说得你姐都，都激情满满了。”
不过陈东话锋一转。
“姐，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啊。”
“忙的时候能有八十多块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随便问问。”
陈东嗑着瓜子，终于进入正题。
“昨晚大姐夫到家里去了。”
“说要跟爸妈借钱买房，有这事儿吗？”
“嗯，是有这事儿。”
陈秀美抿着嘴，似乎有些郁闷。
片刻，她才重新说道。
“你姐夫是有跟我提过买房的事。”
“结婚这么些年，我也存了些钱。”
“但远远不够首付的钱。”
“即便这样，我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咱爸妈借钱。”
“我是想着，再多存几年，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也不知道秦民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陈东听着，心里已经有数。
“姐夫他当副科长已经快一年了吧。”
“他一个月工资加上奖金，估计跟咱爸差不多。”
“加上你每月八十块工资，去掉开支，加起来得有200块。”
“200一个月，一年2400。”
“的确，再存个三四年，也够买房了。”
“哎，姐，这钱平时是你管着吗？”
“这倒没有。”
“平时家里的开支都是秦民负责。”
“我自己的工资存一半，另一半则交给他。”
“跟他的工资凑一起存放在另一个存折里。”
“不过存折是他拿的。”
不知为何。
说到这，陈秀美突然有些紧张。

可陈东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抬脚上车。
沈悦连忙喊住他：“陈东，你给我道歉！”
“你说什么？”
陈东故作姿态，故意掏了掏耳朵，接着对着不远处的郭淼大喊。
“郭淼，上车啊。”
正要去往公交车站的郭淼，突然听到陈东在叫他，下意识转过头来。
“东哥，这…这方便吗？”
郭淼的眼神继续在沈悦和陈东两人之间挪动。
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兄弟是否真的不喜欢沈悦了。
他可不想坐在车上送沈悦回家，还当一个多小时的电灯泡。
“咱俩顺路，怎么不方便，上车。”
得到陈东肯定后，郭淼这才上了车。
“陈东，你......”沈悦气急败坏地指着陈东，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你什么你，麻烦让让，挡着我关车门了。”
“陈东，你下来，给我道歉！”
“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气急败坏的沈悦怎么也想不通。
陈东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司机也愣住了。
“少爷，今天不送沈悦小姐回家吗？”
他俩闹别扭，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不管对错，到最后都是陈东跟沈悦低头认错，百般示好，跟个孙子似的。
在司机心里，陈局家里这小子，早就被沈悦拿捏得死死的了。
“凭什么？”
“她又不是我女朋友，为什么要送她回家？”
“而且，现在的我看不上她。”
陈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车外的沈悦也听到。
沈悦一脸错愕，仿佛第一天认识陈东。
以往的陈东，对她都是言听计从，从未大声说一句不字。
今天他到底吃了什么药，要造反了不成？！
难道是因为楚梦冉？？
不可能！
那丫头怎么能跟自己相提并论？！
一定是因为昨天自己骂他太狠了，现在故意做样子找面子，想引起她重视......
沈悦心里还在恨恨地想着时，陈东毫不客气地大力关上车门。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吓得门外的沈悦连连后退几步。
“福叔，开车。”
福叔也是个知趣的人，见陈东发话，直接发车离开。
沈悦吃了一整个尾气，看着渐行渐远的桑塔纳，气得直跺脚。
“陈东，你给我等着！”
很多人都认识校花沈悦，刚才的事更是看在眼里，此刻议论声更多了。
沈悦觉得自己脸丢大了，只好快步离开学校。
当她走到汽车站，想要买车票回家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钱不够。
这下沈悦更急了，当时就红了眼眶。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以前都是陈东送她回家，她从来没关心过车票涨价。
身上这点钱，还是这一周省吃俭用剩下的。
刚好这时，王霞、李娟以及班上其他同学买完票。
当看到沈悦流着泪，失魂落魄地站在售票厅时，脸上写满了诧异。
“沈悦，你怎么在这里？”
沈悦猛地抬头，看见她们时，恨不得想挖个地洞走人。
她心里憋屈极了。
“咋了沈悦，陈东没送你？”
这时，刚刚看到一切的陶浩，也走过来关心。
沈悦见来人是陶浩，眼泪顿时就绷不住了。
惹得陶浩心疼不已。
“陈东真不是个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再怎么说，也要把你送回去再说。”
“这种人，心胸就是狭窄！”
“就是！”王霞和李娟同时附和。
“哎，别说了，沈悦还差些票钱，我们大家凑一凑吧。”
几人你一毛我伍角的东拼西凑，这才勉强够数。
沈悦脸烧得发烫，她觉得自己在她们心里的地位崩塌了。
这些人，不知道背地里会怎么说她呢。
说到底，都是陈东的错！
她恨死了陈东！
而桑塔纳车上，陈东和郭淼正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
郭淼小心翼翼地问：“东哥，你真不喜欢沈悦啦？”
“这还有假？”
得到陈东再次肯定的答复，郭淼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东哥，我支持你！天涯何处无芳草，咱再找个更好的。”
郭淼本以为陈东是做做样子，不料对方却笑出声来。
“更好的我已经找到了。”
“啊？谁啊？”
郭淼刚问出口，就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陈东。
“东哥，你说的该不会是楚梦冉吧？”
陈东笑而不语，但这副表情，在郭淼眼里，跟默认没任何区别。
“东哥，你眼光越来越好了。”
“这楚梦冉虽然内向了点，但长得可不比沈悦差，学习成绩又好。”
“而且家庭条件比沈悦好多了，你俩才是门当户对！”
“不过东哥，你不是说要备战高考，好好学习吗？”
“这有冲突吗？”
郭淼被陈东这么反问，当下有点蒙了。
他喃喃一句：这没冲突吗？
......
沈悦她家住在村里，到了镇上，还要坐三蹦子赶趟。
回到村口，还要走上一段路才到家。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她是屁股痛，脚也痛啊。
此时的沈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到家。
“悦悦，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沈悦母亲贾芳，见女儿回来，连忙上前询问。
“陈东那小子人呢？”
“不是他送你回来？”
贾芳在门口左顾右望，没看到那熟悉的桑塔纳。
“我以后再也不坐陈东的车了！”
“你以后也别提他！”
沈悦没好气地说了几句，气呼呼地进屋。
坐在屋里抽着烟的沈悦父亲沈长贵一脸茫然。
“那小子对你怎么了？”
“告诉老爹，我去教训他。”
沈悦心情本就烦躁，被无能父亲狐假虎威这么一说，更是生气。
“关你什么事！”
沈悦不想再说话，直接越过贾芳往屋里走去。
沈长贵被沈悦这么一怼，刚想发火，被贾芳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贾芳送沈悦进屋后，立马回身抽了沈长贵一手。
“还去教训人家？”
“你少在悦悦面前摆谱！”
“抽抽抽，抽不死你，给我起来！”
瘫在凉席上的沈长贵立马乖乖起身，聆听贾芳吩咐。
“要啥啥没有，一身病倒是挺多，啥也干不了！”
“咱大宝坐了牢，老二整天又瞎混。”
“小妹像你一样长得丑又不学好，只有悦悦有出息，长得漂亮，以后还是大学生。”
“咱们一家全指望着她过上好日子。”
“你可别给我添乱！”

“不过，这个月，家里的开支是我出的，我也没多问......”
陈秀美越说越感觉不对劲，剥蒜的心情都没了。
“东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个啥？”
“好奇以后我出来工作能挣多少钱，提前盘算盘算。”
“我没啥别的意思，大姐你也别多想。”
“老爸说，今晚叫你们回家吃饭。”
“对了，大姐夫在家吗？我想跟他学开摩托车。”
“昨晚他喝多了，估计这个点还没起床吧。”
陈秀美逐渐忧心忡忡。
“最近他都有些闷闷不乐的，该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陈东开始东拉西扯，分散陈秀美的注意力。
陈秀美也没再多想。
加上店长喊她，开始忙了之后，陈东便离开了。
陈东没回家，骑着二八大杠去郭淼家。
“走，带你开摩托兜风去。”
“啥、你啥时候有摩托车？而且你会开吗？”
郭淼风风火火跟着陈东下楼。
下来一看，是他的二八大杠，不由给了他一个白眼。
“去我姐夫家，他刚买了辆125。”
“周末他有空，让他带我们耍耍！”
郭淼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啊！”
不过忽然拉住陈东一问：“今天你不去沈悦家了？”
“去干嘛，我都说了不喜欢她，以后别提她。”
“喔喔。”
“走不走？”
“走走走！”
郭淼赶紧骑上自己的二八大杠跟在陈东后头。
药草局的员工宿舍楼正在翻修，所以秦民一家暂且在外边租房住。
刚到楼下，陈东两人就看见秦民下楼，准备骑着摩托车出来。
“跟上。”
陈东赶紧带着郭淼跟了上去。
好在南江县城不大，路小人多。
秦民往城区中心去，速度也快不到哪去。
两人才不至于被甩掉，但也累得够呛。
“不，不是，东哥，咱直接喊一声就行，干嘛大老远跟着大姐夫啊？”
“你不是说带我出来兜风的吗？”
郭淼累得直喘气。
陈东目光紧紧锁定前方的秦民。
“你看这是哪？”
郭淼定睛一看。
游戏厅？
“哎，东哥。”
“你姐夫看着挺老实一个人，也来游戏厅玩币？”
九十年代的游戏厅，鱼龙混杂，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五毒俱全。
未成年人进游戏厅都被视作不良青年。
许多家长都禁止自家小孩踏足这种地方。
更别提秦民这种在事业单位上班，有体面工作的成年人。
直到秦民进去后，两人才把自行车停好。
“走，我们也进去看看。”
“老板，来5块钱。”
“好咧。”
老板眉眼一乐，赶紧收钱，给到陈东20枚。
这个时候，一块钱能买到4枚游戏币。
20枚，单纯玩街机的话，足够你玩一整天了。
“哎，两位小兄弟，看着你们面生啊，第一次来吗？”
陈东点头：“听说老板这里有大的，先过来看看，试试水。”
老板看着陈东半大不小的模样，说的话又很有经验，有些半信半疑。
老板还是谨慎，笑眯眯地说：“你俩先在外边玩，觉得不错，再叫我啊。”
说完，老板钻进柜台里，继续看报纸。
陈东一下懂了：“好，老板你先忙。”
郭淼看得惊奇：“东哥，你以前来过游戏厅？什么时候背着我来的？”
“没来过啊。”陈东笑笑，抓了一把游戏币给到郭淼，“随便玩玩。”
“真玩啊？”
郭淼扫了一眼烟雾缭绕的大厅。
不少留着中长发、寸头的青年，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俩。
“怕啥，有我在呢。”
陈东找了个《三国志》的机子坐了下来。
从这可以看到前方的小门，门边坐着一个大汉守着。
秦民便是进到了里边。
陈东乐此不疲玩着《吞食天地 2：赤壁之战》。
这是当时最火的街机游戏，那时候《拳皇》还没那么火。
也算是弥补了以前没得玩的遗憾。
玩了十来分钟，陈东依旧没见秦民出来。
看来对方是赌上了。
陈东想进去抓个现行，但身上没钱，门后的寸头大汉可不让进去。
正当陈东思考之际，身后逐渐走来几人，将他和郭淼两人围住。
弹簧刀一起，刀尖隐蔽地抵住他俩的后腰。
“东，东哥......”
郭淼身体一抖，吓得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利索。
双腿更是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哪见过这种场面啊。
倒是陈东，面不改色。
他活了几十年，成就自己的商业帝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哥们，啥意思啊？”
“啥意思？”
一位留着郭富成四六分头发的男子吐了口烟，再用刀尖顶了顶陈东：“小子，懂规矩不？”
“啥规矩？”
“装蒜是吧？”
四六分男子用力拍打郭淼的脑袋，疼得他直接喊了出来。
“别，别打我啊，我们真不知道啊大哥。”
这年代的小混混，是真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可能就是为了你十几枚游戏币，就把你捅了，然后跑路。
跑到其他城市一躲几个月，风头过了，又是一条好汉。
被捅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而且在这种地方，老板不仅不会帮你，还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因此，陈东当然不会跟他们硬刚。
“哼，小崽子，认识我吗？”
“在我猴哥的地盘玩，不交点学费？”
猴哥一把将郭淼手上的游戏币全部抢走。
另一个林志鹰三七分发型的青年也伸手去抢陈东的。
“除了这些，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猴哥？陈东听了想笑。
“哥，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陈东转过身站起来。
“我们第一次来，不懂事，这点游戏币就当是请哥几个了。”
“我们就是穷学生，身上没啥钱。”
“要不这样，你先放了我兄弟。”
“我姐夫刚好在里边打牌，你带我进去，我…我跟他拿点，算是孝敬孝敬猴哥您。”
几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对方有人在里边打牌。
不过猴哥艺高人胆大，有钱不赚王八蛋。
“小兄弟，挺上道啊。”
“好，哥几个就陪你进去。”
“但你若是敢乱说话，我的刀子可不长眼睛的！”
猴哥叫上三七分男子，一左一右，勾搭着陈东肩膀走去。
“东，东哥......”郭淼喊了一声。
“没事，你到外边等我。”

“我说你大耳东，你有必要跑那么快吗？”
“四乘一百接力跑怎么没见你飞起来。”
“每天买那么贵的雪糕给沈悦，饭都不吃，活该你瘦成猴。”
陈东猛地抬起头，看清身旁之人。
肥猫？郭淼！
陈东连忙扫视四周。
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县一中校门口的小卖部。
周围三三两两放学回家的学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自己真的重生了？！
正当陈东陷入混乱之际，一道清亮的声音让他彻底清醒。
“陈东，别以为你天天给我买雪糕，我就会接受你。”
“也别仗着你爸是副局长，我就必须接受你的讨好。”
“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东的精神力、注意力瞬间被吸回脑海，眼前一片清明。
这一幕，太过熟悉了。
1993年，自己正读高三。
他和郭淼是发小，从小穿一条裤裆长大。
初一的陈东在梦里第一次发射后，便有了男女之欢的意识。
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追求沈悦。
年龄17，舔狗5年。
十里乡亲、校内校外、兄弟姐妹，无人不知陈东是沈悦的第一拥护者。
可沈悦这个人，就是喜欢又当又立。
她家是镇上的贫困户，父母又能生，有兄弟姐妹4人。
不过她是唯一颜值在线的那一个。
而且高中这两年，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材凹凸有致，发育良好。
就算跟县城里的姑娘比，也丝毫不落分毫。
所以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捡来的。
她认为自己就应该是城里的公主，什么都要最好的。
因此，她一边享受着陈东带来的好处，一边又骂着陈东物质，是个学习废物，不上进的混子......
可每一次，陈东都是哈哈贴着脸傻笑，屁颠屁颠地哄着沈悦。
简直是舔狗界的楷模。
在所有人眼中，他陈东就是一个缺根筋的二傻子。
此刻，陈东看到如此青春靓丽的沈悦，目光逐渐凝聚。
万万没想到吧，上天竟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这一世，我要纠正所有的过错，让你沈悦尝尝这其中滋味！
“老板，来四根梦龙！”
陈东走向小卖部冰柜，拿出身上仅剩的二十块零钱。
虽然他家境不错，每天都有零用钱，但大多都花在了沈悦身上。
这二十块，是自己两周不吃午饭节省下来的。
“哟呵，好小子，又给美女买雪糕啊！还买四根！”
老板戏谑地看着陈东，快速打开冰柜，拿出梦龙，装入塑料袋，收钱结账。
生怕多一秒，陈东会反悔。
像这种生意，可遇不可求啊。
“你疯了，买四根？？？”
郭淼热出一身油汗，死死盯着陈东。
陈东看着手里的雪糕，神色一顿。
现在是九十年代初，在十八线小镇里。
冰柜里的小布丁、老冰棍才卖几毛钱一根。
在学校吃的一顿饭也只需要2-3块钱。
而这个时期的梦龙雪糕已经卖到五块，真正的‘雪糕刺客’啊。
能买4根梦龙，可以说是个小地主了。
周边的学生纷纷对陈东投来注目礼。
就算是城里的小孩，他们也不敢如此大手大脚花钱。
更何况，从乡镇来到县城读书的孩子，能充饭卡吃饱饭已经阿弥陀佛。
“陈东，我说了，我不吃你买的雪糕。”
“你别以为用钱就能买来我对你的改变。”
沈悦撑着伞，香汗淋漓，看着可口的梦龙雪糕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只不过她现在必须端着。
这样陈东才会像哈巴狗一样乖巧地将雪糕送上来。
然后自己再推辞两次，最后极不情愿地收下。
而且他今天买了四根，我可以拿两根。
然后把一根送给陶浩，他一定会喜欢的。
陈东撕开包装袋，咬上一大口。
“你在想什么呢？”
“我买四根，都是自己吃。”
说着，陈东将其中两根梦龙递给郭淼。
郭淼身上的肥肉颤动起来，他激动得差点给陈淼跪下喊义父。
“东哥，你确定不是跟我开玩笑？”
“那......沈悦她吃什么？”
郭淼咽了咽口水，眼神来回在沈悦和陈东之间徘徊。
“她吃什么，关我屁事。”
郭淼震惊！
他的兄弟，这…这是硬气了啊！
不光郭淼震惊，沈悦也惊讶不已。
每天巴不得事事讨好自己的陈东，今天怎么突然硬气了？
大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这剧情，有点不对啊。
沈悦有点急了：“陈东，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陈东冷笑，看着沈悦的反应心里别提多爽。
“就是你以后别再来烦我，老子不稀罕你。”
“你也别自作多情，我陈东就算跟一条狗分享，也不会再给你。”
郭淼在一旁听着一愣一愣的。
哪有这么胖的狗。
他舔了一口雪糕，好甜，好冰爽啊。
管它呢，有吃的就行。
郭淼继续乐呵舔起。
一番话，让沈悦瞬间破防，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都矮了半截。
“陈东，你......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
“我不会原谅你的！”
沈悦转过身，一脸委屈，却是没有走开。
因为她在等陈东送自己回家。
乡镇的学生，周末都会自个走去汽车站坐中巴车回家。
但沈悦不一样。
陈东的父亲是县里城建局副局长，有专车接送。
每个周五放假，他都让司机特意送自己回到村里。
为的就是能够单独和她在车里待上个把小时。
陈悦虽然讨厌陈东，但这么好的事，当然不能拒绝。
可现在，对方竟然为了一根雪糕，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沈悦很是生气。
她的闺蜜，王霞和李娟见状，立刻站出来替沈悦说话。
“陈东，你太过分了！”
“沈悦哪点对不起你，你要如此伤她的心？”
“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
“别以为你有个副局长的爹，就能欺负我们！”
“像你这样好吃懒做、不思上进的人，出了社会活都找不到，更别说找女朋友了！”
王霞和李娟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将陈东骂得狗血淋头。
郭淼想反驳，被陈东按住了。
这帮小屁孩，真是幼稚。
他觉得‘可爱’极了。

算算时间，这次来，恐怕是来借钱的。
“东子放学回来啦！”
秦民看到门外的陈东，热情地打招呼。
“嗯。”
陈东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并不想过多理会。
他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有些愣神。
陈东父亲陈建军看了一眼时钟，打趣说道：“今晚回来挺早啊，怎么，没送沈悦回家吗？”
“不送，以后也不会送了。”陈东深吸一口气，坐在父亲身旁。
陈建军见自己小儿子一副严肃的模样，还以为他被沈悦骂了，生闷气，更是嗤之以鼻。
“哼，又被人家气了吧。”
“你这小子，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学习的东西，少跟着那姑娘......”
“哎呀，人家刚回来就骂，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陈东母亲李华珍端着洗好的水果走来。
陈东猛地站起身，紧紧盯着母亲。
这一刻，他如鲠在喉，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妈......”陈东怔愣地叫了声妈。
“怎么了，东子？”
李华珍察觉到儿子不对劲，连忙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拉住陈东双手。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妈呀。”
陈东立马收住情绪，咧嘴一笑。
“妈，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嘿，你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华珍被陈东突如其来的情感表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陈建国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陈东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拿起一块苹果啃着。
还是这个时候的水果甜啊。
没有农药、没有注水，没有用工业蜡打蜡抛光。
接着，陈东看向秦民，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哎，大姐夫，今天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周末带我坐你的摩托车出去玩啊？”
秦民听罢，看了一眼陈建国，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陈建国摆摆手：“东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秦民找了个位置坐下，清清嗓子。
“爸，妈，这次来呢，主要是想跟你们商量个事。”
“我跟秀美商量过了，我们想到市里买房。”
“市里买房？”陈东故作惊讶，“那可是大手笔啊！”
“是啊。”李华珍听到买房也是吓了一跳。
秦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是的......所以爸妈，我想跟你们借点钱。”
“单位领导已经给我透过口风了，只要在市里买房落了户口，我就能升迁到市里工作。”
“到时候我也把秀美接到市里上班。”
“前期虽然困难了点，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
“这是好事......”陈建军话说了半句，把手里的水果放回盘子里。
买房是大事，借的钱也是大钱。
陈东心中冷笑。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
九十年代，能有个市里户口，那是非常吃香的。
而且这个时候，市里房子也不贵，一个平方一千多，贵的也就两三千。
如果秦民真是借钱买房，安安分分跟大姐生活，那以后的日子确实很滋润。
可惜了。
你来找我父亲借钱，恐怕是填你赌博的窟窿吧！
陈东记得，秦民在这个时候已经输光了自身积蓄，外边还欠了不少赌债。
现在还没走私烟草，那只能想着法子借钱还债了。
不过，陈东现在没法直接拆穿他。
但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借多少？”陈建军从茶几上拿出烟，吧嗒点上。
秦民顿了顿，开了口：“八千。”
“八千？！”陈建军和李华珍异口同声。
陈建军虽然是个副局长，但一个月工资也才156元。
李华珍是小学教师，工资更少，只有百来块。
这八千块，那可是他们六七年的积蓄！
看到老两口面露难色，秦民急忙解释。
“爸，我知道这有点唐突，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现在市里的房价也就一千多一平，我们买个小的，七十平左右。”
“首付也就一万出头，我身上还有两千，就差八千。”
“而且您在城建局工作，认识的人多，到时候跟市里的领导打个招呼。”
“说不定首付都不用一万块钱。”
“你们放心，等我和秀美稳定下来了，每个月都能还你们。”
陈东知道，父母耳根子软，尤其是母亲，最怕别人为难。
而且秦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姐。
再不说话，这钱恐怕就要借出去了！
“大姐夫这么想，固然是好，但压力太大了。”
“而且你们现在住在单位好好的，干嘛突然买房呢。”
“万一领导变卦，去不了市里工作怎么办？”
“房子要供着，又不能住在单位里了，还要另外租房子住。”
“这该如何是好？”
“爸妈养我们三姐弟这么大不容易，这些年花销也大，根本没有存得了钱。”
“再说了，以后你们去市里生活，我们可就见不到大姐了。”
“爸妈现在也老了，大姐也要时常回家看看不是。”
“还有啊，我看姐夫你都舍得花两千多买摩托车。”
“你把车卖了，再找你自己爸妈借六千，不就行了嘛。”
陈东一番输出，把能想到的理由都说了个遍。
“你先别说话！”陈建军瞪了陈东一眼。
陈东撇撇嘴，不以为然。
但他说的话，显然父母都听进去了。
看到陈建国的神色有所动摇，秦民顿时急了。
这马上到手的鸭子，可不能就这样飞了呀。
“东子，摩托车我可以卖，但我爸妈都是农民，哪拿得出六千块啊。”
“爸，妈，我也是为了秀美能够有更好的生活，我可不是为了自己。”
“以后房子的月供不也还是我来还嘛。”
“只要爸你能借六千块，其他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秦民还悄悄瞥了一眼陈东。
小子，你可别多管闲事！
四千虽然少了点，但搏一搏，我很快就能清账了。
陈东微愣，他还是低估了秦民的底线。
正当陈建军要松口之时，陈东又一次抢先开口。
“大姐夫，要真是这么为难，就算了吧。”
“毕竟我姐现在做餐厅服务员，每个月也有七八十块收入。”
“好好干上几年，当个领班，工资说不定还能涨涨。”
“你在烟草局工作也稳定，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
“只要你稳扎稳打，过个五六年，当上科长没有问题。”
“你何必那么着急往上爬呢，是吧。”
“万一风向不对，领导换届，政策也变了，那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秦民一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没想到，一个半大小孩竟然能说出这些话来。
而且还是平时浑浑噩噩、只知道泡妞花钱的陈东。
但他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不过陈建国没再给他解释的机会。
“好了，都别吵吵，像什么话！”
陈建国此刻也冷静下来。
六千块，那也不是小数目，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秦民，不是爸不借你，小东说的也有些道理。”
“买房是个大事，急不来。”
“这样吧，周末你带秀美回家吃个饭，咱们从长计议好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民自然无话可说。
“爸，妈，那我先回去了。”秦民只好悻悻离开。
看着秦民离开的背影，陈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借钱？
门都没有！
不过秦民没有这笔钱，他走私倒卖烟草的事是不是会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