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临走前，给我转的十万块到账了。
这应该是他这些年偷偷攒的钱。
爸爸不允许我们有私房钱，花的每一分钱都得上报。
更不允许我们私底下说话，也不准我们私加联系方式。
若不然，又是一顿毒打。
二哥偷摸攒钱，想必有了远走高飞的心思。
奈何摆脱不了那位大魔头，只好选择退出游戏。
还叮嘱我有多远走多远，不必回去参加他的葬礼。
我瞬间泪流满面。
其实我和二哥接触不多，但他是全家唯一一个给过我温暖的人。
我五岁时，无法背下整本三字经，被爸爸扔下池塘喂巨骨舌鱼。
几条巨大的鱼裹挟着我在水里翻滚。
我被撞得眼冒金星晕过去。
二哥不顾爸爸的怒火，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
只是，这一次自作主张，他差点死在棍棒之下。
我更没想到他临死前，竟这样真诚祝福我。
谢承桉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躲着我出门接听。
回来后，淡淡地跟我说：
「在走之前，你陪我去拜祭一下我爸妈吧。」
他决定去当海员，明天就走。
这也是我为什么跑来找他的原因。
想着只要上了船，一辈子漂泊在海上，我就能彻底摆脱我的家庭。
第二天。
我坐在谢承桉的摩托车后面，不安地问：
「谢承桉，你不会丢下我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暗自加快了速度。
我自知没有资格追问，只好沉默下来。
果然如我所猜想的那样。
他没有带我去拜祭他的父母，而是把我送回盛家。
爸爸阴沉着脸走来，怒不可遏地给了我一拳。
「没有我的允许，你又能逃到哪里去？你哪怕是死！也得死在盛家！死在我面前！像你二哥那样！还不了我在你们身上投资的金钱和精力！那就把命还给我！」


这晚。
我闻着难闻的气味，躺在纸皮堆上睡了个好觉。
此后，便跟着谢承桉收废品，每天以垃圾为伍。
长久绷紧的心弦，终于得到放松。
我们攒了些钱，也迎来了十八岁生日。
我和谢承桉同一天出生。
他买了一个哆啦a梦的蛋糕，却只插了八根蜡烛。
「因为你爸，我永远死在了八岁那年……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家三口该有多幸福。」
我缩在角落，不敢抬眼看他。
除了抱歉二字，我再无话可说。
他目光转向我：「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害死我爸妈的是你父亲，你明明可以反驳我，让我别把恨加注在你身上。」
我捂紧耳朵，异常恐惧回忆起过去的事。
我没有办法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如果我聪明点就好了……
4
那样爸爸就不会生气，就不会在车上气得回头打我。
我不杀伯仁，但悲剧的源头确实因我而起。
谢承桉的眼光带着审视。
我如坐针毡，想着该怎么回答。
好在他很快转移视线，吹灭蜡烛后，把整只蛋糕砸在我脸上。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过生日，也不准越过我偷偷幸福。你要永远记住，你们家欠我两条人命。」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让他放心。
我的余生不会有幸福的可能了。
狭小的废品站里，放着一台捡来的电视机。
此刻插播着一条新闻：盛氏集团盛韦安的次子于今早零时坠楼不治而亡。
画面中，我二哥被蒙上白布抬上殡仪车。
微博上写有他的遗言：
生时不知为何哭，现在懂了，因为此后我的每一天都在迎接灾难。
我没有勇气对抗恶势力，只好学点哪吒的皮毛，把自己的身体还给该还的人。
其实我好佩服那位敢于反抗的女性，她明明还那么小，却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敢。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想说：你做得真棒！请带着我的祝福过好这一生。
与此同时，手机弹出一条银行信息。
二
父母养蛊式地生了一大群孩子。
希望养出一个顶尖的继承人接手公司。
被毒打，被言语羞辱，和手足厮杀是我每天的日常。
穷途末路之下。
我跑到废品回收站找到谢承桉。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以收废品为生，也曾是我父母资助的贫困生。
我浑身鲜血跪倒在他面前。
逆着光伸出手：「我考试考砸了，爸爸要杀了我，可我想活着……你能不能带我走？」
杂乱的废品堆里，我被一只大手拽起来。
谢承桉笑着问：「你确定要跟我走？」
1
第一次见谢承桉，是在一场车祸现场。
我爸喝了很多酒，载着我在公路上狂飙。
暴怒地拍打方向盘：「你是智障吗？学习就那么费劲吗？为什么你没有一件可以让我满意的事情？」
他越骂越生气，回过身伸手拽我。
我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哭，因为流泪会换来更加严重的暴力对待。
砰一声巨响。
我们的越野车撞上对面的小轿车。
导致小轿车翻滚几圈后落地，当场起火。
车里一对夫妻合力把儿子推了出来，然后双双丧命于火海。
这个男孩就是谢承桉，这年八岁。
我爸动用关系掩盖这场车祸的真实原因，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
也逼着我对记者说：是小轿车车主打瞌睡撞的我们。
反正那个路段刚开发，还没来得及装上监控。
以爸爸的声望和社会地位，没人会怀疑他。
就这样，谢承桉的爸妈背负着害人害己的骂名无辜死去。
就连谢承桉也难逃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愿意收养他。
我爸当众跳出来资助他上学，又收获了一大波好感。
谢承桉恨毒了我。
在学校里，各种欺负我。
每次做值日打扫厕所，他都把我锁在里面，泼脏水或扔蛇吓我。
他说：「杀人犯的女儿，不配好皮好脸活在这世上，我现在弄不了你爸，整死你也是好的！」
我没有反抗过。
其实他越捉弄我，我的心
越难得安宁片刻。
对着记者造谣他父母是罪魁祸首的那些话，一直让我很愧疚。
我的逆来顺受和不求饶，让谢承桉大发脾气。
他死死掐着我的脖子怒问：「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求饶？我让你跪下！」
我麻木跪下来：「对不起。是不是我去死，可以减少你的痛苦？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好受些。」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封遗书。
内容写着我寻死是因为抑郁症，与任何人无关。
我把信交到谢承桉手上。
翻身上了窗台，准备从八楼一跃而下。
没想到在紧要关头，我被人拽了回来。
谢承桉瞪着我：「死了一了百了，没有这样的好事，你不配舒舒服服死去，你就应该不死不休烂在泥潭里，直到赎完罪，我喊停止你才可以去死！」
他撕毁遗书，狠狠砸在我脸上。
后来，在校长会议室里。
爸爸因为我成绩下降，用棒球棍打断我的腿。
谢承桉发现了我的秘密。
突然觉得一切没意思，不想再捉弄我。
2
即将高考的紧要关头下。
谢承桉退学离校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他欺负我，我反而越来越惶恐。
周末，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八个兄弟姐妹里，我排行第八。
爸爸坐在主位上冷嘲暗讽：「动筷之前，让我们来给盛洁鼓个掌！」
「恭喜盛洁这次期末考取得全年级倒数第十七的烂成绩，成为我们家智商最低的劣质品，就连我们家的狗都比她聪明！」
我确实是家里最笨的一个。
每天活在恐惧中，学习很费力，哪怕我拼了命去学，结果还是差强人意。
在一场场厮杀中，我不是没求过饶。
曾哭喊着求爸爸放过我：「我对掌管公司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成为行业里的佼佼者，我可不可以退出竞争？」
我连成绩都提升不了，更不敢肖想其它的。
爸爸暴跳如雷，无法接受我的平庸。
恶狠狠把我摁到水池里，咬牙切齿道：
「我绝不能接受一个蠢
笨的孩子，除非你死！只要活着一天，就休想当一个富贵闲人碍我的眼。」
我差点溺毙。
家庭医生立即迎上来抢救，把我从死神手中抢回来。
我来不及做出反应。
妈妈朝我的脑袋踹了一脚：「看又把你爸气的，我怎么会生下你这种不忠不孝的贱种。」
女医生搂着我，眼里有怜惜，却不敢表达出来。
就这一个关心的眼神，足以让我感动到落泪。
再看向暴躁的爸爸，麻木到面无表情的哥哥姐姐，我抑制不住笑起来。
「谁愿意被你生下来？我是贱种，那你和爸爸又是什么？大贱种吗？」
「什么？」
妈妈懵了。
其他人皆是，不可置信看着我。
我生怕他们听不清，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然后嘲讽：
「我没能成为你们心目中的完美孩子，难道就该被这样糟蹋？我到底是人还是畜生？」
「作为父母的你们，又真的合格了吗？背地里做了那么多肮脏事，需要我一件件提醒你们吗？」
「是，我是读不好书，但至少我的底色是好的，而你们到底是为了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者，还是想看我们手足相残以此为乐呢？」
八个孩子里面，我是第一个出来反抗爸妈的。
带着必死无疑的勇气，站起来直视面前的人。
爸爸怒目圆睁，气场狠厉，一步步走向我。
「没有人可以这样忤逆我，你想死是吗？」
我不想！
生而为人的十几年里，我没有一刻动过恶念，凭什么我就该死？
我倔犟不说话，毫无畏惧地和爸爸对视，用沉默代替回答。
此举彻底惹恼爸爸。
他一掌接一掌往我脸上抽：「认错！马上跟我认错！谁允许你这样盯着我看？你算个什么东西？」
3
我一动不动。
即便鼻血横流，脸颊红肿。
就连一向心硬的妈妈，都忍不住开口劝我：
「认错吧，你何必和你爸犟？这次确实是你错了。」
「我们为人父母的，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看到你连考试都考不好，不过责问几